第60章
  等迟危放开黑猫,黑猫一跃而起,踮脚弓身冲他哈气,宁死不屈死不悔改,像愤怒的黑色眼镜蛇。白猫亲亲它让它闭嘴,把它亲到窝里舔毛去了。
  迟危:“它俩都是公的。”
  叶程晚一呆:“是吗?”
  大自然里同性恋多,诚不欺他啊。他好奇得想凑上去看,又听迟危说:“挺有意思,等走的时候咱们带走。”
  李然立马抗议:“不行!”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抓住迟蓦手臂晃了晃:“哥那是我的小猫。哥……那是我的小猫啊。我都快喂了一年了。”
  心上人不知道自己心意,与心上人已知自己心意,两种情景下的触碰,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迟蓦感到被抓住的手臂源源不断地吸收李然的热量,这一刻很想把他搂进怀里。
  想听他用这种求助、祈求的语气说点其他的。
  “你的小猫?”迟蓦问。
  好像回答泾渭分明,他就不愿意帮了。他非常期待和李然分不清地相缠在一起,先从生活的方方面面渗入。
  李然:“……我们的。”
  “我们的什么?”
  李然心莫名地微慌:“我们的……小猫。”
  “嗯。”迟蓦点头应道,看着他惹人烦的小叔说,“再碰我们家的小猫,我告诉你老婆。”
  叶程晚立马装作一副“不告状就不知道”的神色,转头找他爸爸妈妈说话了。
  程艾美老两口退休后热爱享受生活,用多年来的积蓄和儿子的一点帮衬,买下这儿的房子。
  五年前他们还没退休,房子暂且空着,恰逢迟蓦在这儿上高中,便住在这里,遇到李然。
  但房子本身和迟蓦没什么关系,不是他的。
  今晚餐厅饭桌上六个人,四个“外人”,按理说谁都不能对这所房子指手画脚。
  可迟危从不把自己当客人和女婿,问犯人似的问老人:“最近量血压了吗?每天有按时吃药吗?有偷偷吃甜的喝甜的吗?晚上有没有偷偷熬夜?”
  把老人审问得干笑,打太极地搪塞,听迟蓦冷淡地说起没收过二老的手机平板,迟危冷笑一声,刻薄地说:“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不照顾好身体,像小年轻一样熬夜,以为自己是铁做的呢?非要等不能后悔才后悔?”
  “叶程晚都不敢熬夜,熬一次训一次。”
  平白无故被连坐的叶程晚不仅帮不了爸妈,还被当反面教材说,囧得在桌底下踩他鞋:“你再说呢……闭嘴。”
  迟危拧眉看向李然:“你也有一堆坏毛病?”
  “小叔,”迟蓦挡开他的越俎代庖,抬眸淡声说,“他归我管。你管好自己和晚叔就行。”
  归迟蓦管的李然想反天了。
  夜晚躺床上辗转反侧,把被子糟蹋得皱皱巴巴,怎么都睡不着。他几乎要把脑袋想破了,也想不明白迟蓦到底是何时何地又因为何事爱上的他。
  凌晨两点多,李然实在睡不着,起来后坐床边想了会儿,终于还是摸黑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隔壁门口,大气不敢喘。
  整个行为都显得鬼鬼祟祟。
  他伸出一根手指,说是敲门不如说是在点门。指节很轻地点了两下,不知道是想让房里的主人听见还是不想让他听见。
  他大概就是想寻一个心理安慰吧,迟蓦开门他就说话,迟蓦睡着了当他没来过。
  点门的时候,李然心里祈祷别开别开,反正他努力过了。遗憾的是祈祷失败,几乎在他刚来到门前,那道紧闭的房门便从里面“咔哒”一声打开了,仿佛迟蓦同样彻夜未眠,知道李然会过来,专门在等着他似的。
  “哥、哥……哥。”迟蓦卧室里没开灯,里面黑洞洞的,李然紧张,一个字被他念出像结巴了一整句话的架势。
  迟蓦:“嗯。”他确实还没睡,连白天的衣服都没换,“什么事情要大半夜说?”
  “我……我……”李然垂首绞手,深深地盯着自己脚尖,忍着异样的难受说道,“……我要拒绝你。哥,你不要爱我了。”
  “我真的要……我真的要拒绝你的……”李然紧张地强调。
  迟蓦:“哦。”
  他毫不掩饰侵略眼神,让不健康的晦涩视线长久地落在李然身上。李然感到一股将他从头顶扫量到脚尖的视奸目光,沸油般滚烫,整个人抖如筛糠地颤悠。
  下一秒,他被迟蓦猛地拽进房间里,按在关闭的门板上。
  “唔……”李然害怕低呼。
  迟蓦捂住他的嘴。大手盖住李然下半张脸,不准他出声。
  李然惶惑的眼神全部覆刻进迟蓦眼底,更想让人欺负他了。
  迟蓦说道:“怎么办,你拒绝不了我。我又不可能因为你一句拒绝就放手,”李然的呼吸略显急促地喷洒在他掌心里,迟蓦手指顿时压得更紧,看李然的脸颊微微凹陷,“我只会不管不顾地进攻。你求饶大概都没用。”
  “答应我”这种要求,几乎贯穿李然即将成年的青涩人生。
  他没有为自己拒绝、无理取闹过。别的小孩子因为父母不给买玩具而撒泼打滚时,李然只用白清清的一句“咱们不买”就能偃旗息鼓。他学着大人无意的残忍,把小孩子的玩心镇压下去。
  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能镇压湮灭的,如果它当时未发作,只是时机未到而已,一旦发作起来将来势汹汹。遗憾的是李然暂且想不明白这样的事情。
  关于“拒绝”,是李然遇到迟蓦后一点一点学会的,这个不苟言笑、却对他有十分耐心的男人手把手地教会李然许多,他不知感激就算了,还将此用回到迟蓦身上,简直不可理喻。
  18年的“答应”系统在迟蓦的话音后汹涌地压倒“拒绝”系统,势不可挡。
  李然抵着门板,后背感到坚硬的冰凉。黑暗里迟蓦的眼睛里似有一簇鬼火,李然心惊,但前来决定拒绝迟蓦的不安竟莫名其妙地消散。
  他甚至心想道:“答应就答应,反正是他哥……逼他的。”
  “好了。好了,别害怕,然然乖。”迟蓦一点点地卸去手上紧致的力道,松开李然,掌心失去被唇触碰的权利,他蜷了蜷手指,留住那一抹滚烫的温度。
  李然脸上果真出现几道被压出来的印子,迟蓦用指背蹭了蹭说道:“吓唬你的,别抖了。”
  “我、我没抖啊……”李然没觉得自己抖,直到话脱口,声线差点扭飞二里地,无数放大的感观里又添一份“丢脸”供他品尝咀嚼,整张脸见火似的发烫。
  他本来就胆小,这种行为是正常的,就像张口朝陌生人借两张餐巾纸那样正常,迟蓦教过他的,不会嘲笑。
  李然不再觉得丢人:“你突然把我往屋里拽……我怕你又要扒我裤子,用大巴掌揍我。”
  视线下移,他还真的用双手护住屁股。迟蓦感到好笑,好不容易提了提严肃面具:“你没犯错,我为什么要用我的——‘大巴掌’揍你?”
  中途诡异地停顿半秒,好像李然说的“大巴掌”本不该是巴掌,而该是其他的东西,也以大字开头。
  李然颤颤巍巍地:“我、我也不知道啊。”
  迟蓦看他护得更厉害,抿唇没说话,心道:“是应该护着点儿,但打的话可不是用巴掌。”
  迟蓦定了定神,说道:“不会揍你。”
  李然:“那为什么……”
  “奶奶不是说过吗,小叔是大变态,”迟蓦诋毁亲小叔的形象,毫无心理负担,说道,“要是让他发现你熬夜不睡,这么晚还来我屋里,明天谁的耳朵都别想好过。”
  李然:“……小叔话多?”
  迟蓦嗯道:“分情况。”不知是李然睡觉不老实,在床上翻身折腾了,还是刚才迟蓦急切地想和人接触用劲过大,李然的真丝睡衣领口敞开一颗纽扣,斜斜地往肩膀滑,锁骨与半边香肩一览无余,迟蓦很想低头闻,“在这个家里他话多,在另外的家里话少。等过年跟我回去,可以见识到他另一面。对我小叔可以好奇,但不要好奇太多,我心里会不舒服。”
  “然然,我会纵容你,但不是什么都能纵容,”迟蓦没打算给自己制造出个光鲜亮丽的追求者形象,“我不是什么好人。”
  “干嘛这么说自己……”李然惶恐,“不是好人,多、多不好啊?”
  迟蓦:“你猜。”
  “……我不要猜。”李然不相信迟蓦说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典型,“你才不是坏人。”
  睡衣是迟蓦给李然买的,好几套。迟蓦没接好人卡,伸手小心地避开李然锁骨处的肌肤,怕指节一触染到温度就想更肆无忌惮地抚摸,扣上扣子:“在这儿睡吧,省得被小叔发现。我睡那边的沙发。”
  这晚迟蓦还说:“你当然可以拒绝我,这是我教你的。乖孩子,你做得很好。”
  “我当然会伤心,但这是我的事。我决定说‘我爱你’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过所有会发生的结果,我应受的。我爱你和你拒绝我不冲突,不要有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