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妈妈笑道:“还没呢,您有什么合适的,给介绍介绍啊。”
  沈慕削苹果的手一顿,沈慕爸爸笑了笑,对老大爷说道:“我们操心也是白操心,他们年轻人现在都不兴早结婚,忙事业,随他们吧。”
  老爷子皱眉,对沈慕爸爸的话表示非常不赞同:“事业要忙,终身大事也不能耽误嘛!趁着年轻好找啊,最好再生个孩子,趁你们现在还抱得动,还能帮忙带带孙子什么的……”
  沈慕手一抖,刀尖瞬间在拇指上划了个口子,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哎呀!怎么搞的!”沈慕妈妈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沈慕的手,抽了几张纸巾死死按住伤口,声音都急得变了调,“怎么这么不小心!”
  爸爸立刻按了护士铃:“怎么削到手了?深不深?快,按紧点!”
  “没事没事,就划了一下,小口子。”沈慕想抽回手,但妈妈按得死紧。
  隔壁床的老爷子也吓了一跳,讪讪地闭了嘴。
  护士很快拿着碘伏棉签和创可贴进来了。沈慕妈妈这才松开手,护士给沈慕消了毒,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皮,血很快就止住了。
  “还好,口子不大,注意别沾水就行。”
  “谢谢啊护士。”沈慕妈妈忍不住埋怨沈慕,“你这孩子,削苹果也能走神。”
  爸爸看着儿子包好的手指,眉头还皱着:“行了,别削了。”
  “嗯,不削了。”沈慕把削了一半的苹果和水果刀放到一边,“真没事,就一点小口子。”
  经过这么一打岔,刚才关于结婚生子的话题自然没法再继续了,沈慕找了个打热水的借口,拎着热水瓶下楼去便利店买了包烟跟打火机,蹲路边抽起来。
  他其实并不怎么抽烟,得焦虑症那段时间才学会的,那时候抽的很凶,后来就不抽了,他没什么抽烟的要领,只是机械地吸着,任由辛辣的烟雾呛入肺腑,这种生理上的刺激能暂时掩盖心里那股无处排遣的滞闷和疲惫。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有些不耐烦,没看清来电显示就划开接听,声音还带着被烟熏过的沙哑:“喂?”
  “是我,”江承煊声音依旧很温和,“叔叔情况怎么样?”
  沈慕其实挺想哭的,但他克制住了,语气尽量轻描淡写道:“虚惊一场,就是累着了,脑血管有点供血不足,观察两天就能出院。”
  他在电话这端努力扯出一个笑,尽管对方看不见:“真没事,你别担心。”
  电话那头的江承煊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沈慕,你觉得推开我能够解决什么问题?”
  沈慕有些想笑,但笑不出来。
  他也是写故事的人,也对主角遇到困境,第一反应便是将最亲近的人推开,自以为是的为你好,实则充斥着矫情与俗套的情节嗤之以鼻,认为沟通才是唯一的解法。但这时候他除了推开江承煊还有什么办法呢,人世间多的是长了嘴也解决不了的事情,他认清了现实,自己背负的东西永远也无法真正卸下,那份从江承煊那里偷来的,可以任性可以脆弱的安心,在现实的铜墙铁壁前显得如此遥远和不切实际,他甚至到现在都不敢跟父母坦白自己喜欢的是男生,他们结婚生子的期盼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小的时候他们就经常对自己说,你哥哥已经够丢人了,我不希望我的小儿子说出去也一样丢人。
  成绩不好会丢人,工作不好会丢人,喜欢男生更会丢人,他是无所谓,但他父母会一辈子被指指点点。
  沈慕轻笑:“江承煊,你好自以为是啊。”
  江承煊“嗯”了声,似乎没听懂,沈慕又吸了一口烟:“我这边挺好的,谢谢你,先挂了。”
  第25章 感冒了适合喝绿茶
  沈慕拎着热水瓶回到病房时已经收拾好一切情绪,他将热水瓶放回床头柜,正要去整理带来的衣物,妈妈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小慕,”妈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你抽烟了?”
  “没有,”沈慕避开她的视线,“别人抽的,沾了点味道。”
  “你跟妈妈出来一下。”
  妈妈拉着沈慕的手腕就往外走,沈慕爸爸正和隔壁床老爷子聊着天,见状有些诧异:“怎么了这是?”
  “没事,我跟小慕说两句话。”
  妈妈拉着他到病房走廊,松开手,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小慕,你告诉妈妈,是不是因为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就是结婚生孩子那些?你是不是又开始难受了?”
  “没有,”沈慕笑道:“真的没有。”
  妈妈见他这样心里反而更慌:“小慕,你听妈妈说,妈妈和隔壁那老大爷就是随口闲聊,没有逼你的意思,让他给你介绍对象也就是随口一提,你不要有压力,不要多想。”
  沈慕焦虑症那时躯体化反应非常严重,这会儿他妈妈大概又是想到了从前,怕他焦虑症复发,沈慕再三保证自己没事,他妈妈才勉强放下心。
  沈慕让妈妈先进去,自己又在外面站了会儿。
  “不睡会儿啊江医生?”
  刚和主任连着做了两台急诊手术,一台颅脑血肿清除,一台椎管内肿瘤急诊减压,站了将近十个小时,王医生趴桌子上睡了会儿起来倒水,见着江承煊还在坐着看手机,着实很佩服他。
  江承煊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合过眼,按熄屏幕,将手机放到一边:“困过头了反而睡不着。”
  王医生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揉着眼睛重新瘫回椅子上:“你是真能熬啊,我感觉我脑子现在跟浆糊似的。”
  江承煊没接话,王医生继续跟他唠家常:“咱们这行真是忙起来脚不沾地,家里有点什么事都顾不上。我老婆前两天还抱怨呢,说孩子发烧我都没空回去看一眼。没办法啊,手术台上躺着人呢,能怎么办?有时候真觉得挺对不住家里的。爹妈年纪大了,孩子还小,全靠另一半撑着。”
  江承煊笑笑:“是吗?”
  “是啊,你没成家不知道,成了家你就深有体会了,工作跟家庭是真的很难两头兼顾啊……”
  王医生还在那儿絮絮叨叨,江承煊站起身说要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江承煊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扑在脸上,刺的他精神了些。王医生那些关于家庭关于愧疚的话,还在他脑子里打转。
  沈慕家里这会儿应该全靠他来撑着,他代入了一下沈慕,他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父母年纪都大了,万一生点病,有一点家庭变故,家里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忙,更何况还有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哥哥。所有压力、焦虑、疲惫都只能由他独自消化,连个能暂时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他原本是有些怪沈慕的,怪他在电话里那样生硬地把自己推开,用那种带刺的语气说什么“自以为是啊”,好像他们之前那些亲密和依赖都是假的,一遇到事就能轻易划清界限,但他这会儿也只剩心疼了。
  晚上回去又给沈慕打了个电话,没接。沈慕不在,他也懒得做饭,随便吃了点面对付了一下,从前他也没觉得自己这屋子这么安静,平常这时候沈慕总要打开电视看会儿新闻,找一下写东西的灵感,看着看着又退出来搜最新综艺,但是发现没会员,说江承煊你真的好老土,江承煊拿起手机扫码:“给你开一个。”
  沈慕按住他的手,说他知道有个地方开会员比较便宜,结果填错了号码,沈慕瘫在沙发上,一副损失了一个亿的痛心模样,江承煊看着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顺毛道:“行了,已经跟你开了,从我这里报销。”
  江承煊在沙发上躺了会儿才去洗澡,将近两天没合眼,但躺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起身去了次卧,躺在沈慕平时睡的那边才慢慢睡着。
  这一觉一直也没睡实,睡到半夜觉得浑身发冷,睁眼时发现自己流了一身汗,坐起身把灯拍开发了会儿呆,下床找了体温计给自己量了下。
  有点烧,38.5度,他其实很久都没生过病了,叹了口气,给自己找了退烧药吃,这会儿药劲还没上来,头疼的厉害,睡不着,拿出手机看了下消息,刷了一下短视频,还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床头柜上放着几本沈慕的书,大多是些小说或者杂文集,书页间还夹着些便签和折角,是沈慕看到有意思或者有灵感时会做的标记。
  江承煊拿了一本看,术业有专攻,他对这些确实看不太懂,大学那时他经常扫沈慕的兴,情商也低,后来沈慕也不跟他分享任何事情了。
  江承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的时候书已经掉地上了,他捡起来拍了半天灰放回原处,今天还有门诊,查房时差点迟到,等到了中午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梁思源给他倒了杯热水过来:“江老师,您没事吧?早上查房时脸色就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别硬撑啊。”
  江承煊喝了口,又掰了片润喉糖扔嘴里:“没事,有点感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