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慕一直盯着他看,江承煊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怎么了?”
  沈慕坐起身,整个人扒在他身上,像一只树懒:“怎么办啊,我好像不想让你走了。”
  江承煊愣了下,沈慕这句话说得又轻又软,带着点鼻音,他从来不知道沈慕撒起娇来是这样的,沈慕不想让他走,他也不想出门:“你再这样我就真走不了了。”
  沈慕抱了会儿才放手,重新躺回被子里:“去吧。”
  江承煊在他脸上亲了下:“乖乖等我。”
  他很少吃这种油炸食品,觉得不健康,但沈慕要吃,他就只剩纵容,买了煎饺跟鸡排回来,沈慕已经快睡着了,但还是强撑着把夜宵吃完,又去刷了个牙才睡,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江承煊跟他商量:“明天跟我回家一趟好不好?”
  沈慕半睁着眼睛:“你爸妈会喜欢我吗?”
  江承煊揉了揉他的脑袋:“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你吧。”
  “挺多人不喜欢我的,”沈慕往他怀里靠了靠,说了两句话又不那么困了,“我小学初中的时候,好多人都不喜欢我。”
  江承煊皱了皱眉:“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沈慕这会儿脑子不太清醒,想到什么说什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啊?”
  江承煊说:“高中吧,我对女生一直不大感兴趣来着。”
  “哦,”沈慕点点头,“我读小学的时候有个老师,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硬要有一个说法的话,大概是我没在她家补习吧。”
  他们那里是小县城,早年间管的没那么严,补习是一种默认的规则,去老师家补习,给老师送礼,老师就会对你好一点,没人觉得有毛病,没人觉得不合理。但沈慕爸妈那个年代,老师还是很受人尊重的,他们坚决认为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给沈慕的教育就是要尊师重道,老师说什么都是对的。
  但沈慕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被她三天两头的针对,说沈慕上课不听讲,说沈慕不做家庭作业,说沈慕基础太差,说沈慕上课走神,在下面不知道在玩什么。
  那时他同桌是个男生,父母都不在身边,为了省心把他扔在老师家住,每个月都给她送很多钱,用沈慕的衣服擦脏了的篮球,那老师就坐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
  沈慕觉得那时的小孩都是人性本恶的时候,没什么分辨能力,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看到老师天天针对他,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孤立他,欺负他。住在老师家的那个男生是带头欺负的,捂着鼻子说他身上有臭味,那时候大家不觉得这是一种校园暴力,对于小孩子来讲只觉得很好笑很好玩,于是大家就都开始说沈慕身上很臭,再加上老师从不阻止,自然会形成团体,不欺负沈慕就会显得不合群。
  “那时经过我的人都会捂着鼻子,笑的很夸张,说你真的好臭啊,”沈慕学着那些人的语气,“我跟老师说,她就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甩给我,她后来也不改我的作业了,我交上去她也不改,然后跟我爸妈打电话,说我天天不做作业。”
  “那时班级测验,她发给我的卷子只有半张,后面是空白的,然后我爸来接我,她说我基础太差,卷子只给我半张,我都做的比别人慢,她也不给我改分数,后来连我的卷子也不改了。”
  江承煊手臂收紧了些:“你爸妈呢?他们难道不应该是最了解自己孩子是什么样的人吗?他们没发现不对劲?”
  沈慕轻轻摇了摇头:“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对老师有种近乎盲目的尊重。老师说的话就是圣旨,怎么可能有错?他们只会觉得是我不听话,给老师添麻烦了。”
  “我记得有一次,我爸被叫到学校,回来之后脸色很难看。他问我,‘你到底在学校做了什么?为什么老师说你屡教不改?’我怎么说他都不信,只觉得我在狡辩,后来我也就不说了。”
  “他们也不是不爱我,只是在他们那套认知里,老师的权威是不可挑战的。他们觉得严师出高徒,老师严格是为我好。”
  江承煊沉默了片刻,心里又闷又疼。他无法想象当时的沈慕是如何独自面对那些恶意和孤立,甚至连最该庇护他的家庭也未能给予他足够的信任和支持,他吻了吻沈慕的额角:“然后呢?”
  “然后啊,”沈慕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期末考试我考的很好,卷子是整个年级组改的,她没什么话说,到了下学期换了一个老师,对我挺好的。”
  “那那些欺负你的同学呢?”
  “长大了一岁,大家都懂事了些吧,后来大家好像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沈慕叹了口气,“大家都过去了,我过不过去都得过去了。”
  沈慕这句“我过不过去都得过去”说得太过轻描淡写,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就能轻轻揭过了,但受过伤害的人要用多长时间才能算了呢。
  江承煊捏了捏他的后颈:“你可以过不去。”
  沈慕笑笑,额头抵在他胸前:“江承煊,你是不是在心疼我啊。”
  “嗯,”江承煊说:“心疼死了,还气死了。”
  沈慕摩挲了下他后背:“不气不气。都过去了,我也诅咒她来着。不过那段经历确实让我对权威这两个字不太信任了,当一个本该保护你的老师都在伤害你时,你就会不自觉地怀疑所有看似正确的东西。包括这个社会对正常的定义,大家都在说男生应该喜欢女生,我就在想,难道男生喜欢男生就是不正常的吗,毕竟,连老师都可以那样对待学生,那所谓的正常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承煊安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拨着沈慕的头发。
  沈慕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想法挺幼稚的。可能就是这种叛逆心理吧,反而让我更早地接受了自己的性向。”
  沈慕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江承煊这会儿却是睡意全无。
  沈慕曾经说过,他是不相信圆满的,圆满像长眼的春风,拂过所有人,独独绕过他。
  江承煊当时不大明白,为什么沈慕会有这么悲观的想法,现在倒是完全明白了,对于一个受过伤害的人来讲,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去相信世界是美好的。但沈慕并没有变得偏激阴郁,没有失去爱的能力。
  沈慕从来都坚韧强大,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江承煊轻轻叹了口气,拥着他,也闭眼睡去。
  第29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沈慕被江承煊折腾的挺累的,但睡前记着江承煊说要带他回家的事儿,所以第二天还是醒的很早,迷迷糊糊睁开眼,江承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支着脑袋看他。
  “几点了啊?”沈慕声音还带着睡意。
  “刚七点。”江承煊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再睡会儿?”
  沈慕摇摇头:“今天不是要回你家吗?”
  江承煊笑笑:“下午才去,不急。”
  沈慕撑着身子要坐起来,但刚起到一半又重新跌了回去。
  江承煊低笑一声,手掌心贴上他后腰:“难受?”
  不提还好,一提昨夜那些缠绵的画面就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沈慕把脸埋进他肩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江承煊手法很好,替他按了会儿腰,沈慕腰间的酸胀感缓和了不少,江承煊手心又往下移了移:“这儿呢,疼不疼?”
  沈慕整个人从耳根到脖颈瞬间红透,直接拉高被子蒙住他的脸:“流氓!”
  江承煊把被子扯下来,笑道:“这就要谋杀亲夫啊。”
  沈慕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脸颊,轻轻往外扯了扯。
  江承煊由着他:“做什么呢?”
  “我看看你脸皮到底有多厚啊。”沈慕手上又用了点力,“江医生,你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刷新我的认知。”
  江承煊被他捏着脸,说话都变了调:“那测出来了吗?厚度达标没?”
  “超标的厚度。”沈慕松开手,江承煊脸上留下浅浅的红印,“怪不得这么刀枪不入。”
  “脸皮厚一点挺好的,不然追不到人,”江承煊枕着手臂看他,“我妈就这么教我的。”
  “去你的。”沈慕推他,却被他顺势抱在怀里。
  “好了不闹了,”江承煊在他发顶亲了一下,“想吃什么?我去做。”
  “先不急着吃,”沈慕说:“你去我家帮我拿一套衣服,今天不是要见你爸妈吗,我总不能这样子去吧。”
  沈慕还穿着江承煊的睡衣,他一个月前就把自己的衣服都拿走了,江承煊点了下他眉心:“这会儿有没有后悔搬走啊?”
  沈慕嘴硬:“并没有。”
  江承煊轻笑,洗漱穿衣,让沈慕等下接视频电话。江承煊去了沈慕住的楼栋,看到一个中年女士正在敲沈慕的门。
  “哎,小伙子,你是……?”
  “阿姨您好,我是沈慕的朋友,帮他过来拿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