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罗昌裕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奚也冷笑一声:【自然是有人封锁了消息。】
  冷汗顺着罗昌裕的脊背往下淌。敢与中国警方硬碰硬的势力,不管是谁,都绝不好惹。
  “幸好,”罗昌裕压低嗓音,“要不是对方疏忽大意,屠杀后没有彻底清理现场,我们才有机会救下卧底。”
  奚也闻言,低低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与此同时,棉滇新开发的旅游度假区,一栋富丽堂皇的金色别墅内。
  “现场没处理干净?”说话的人靠坐着沙发,他约莫三四十岁,穿着质地精良的居士服,戴着镶金玉戒的拇指不停捻动着一串深色紫檀佛珠,脸色愈发阴沉。
  下属额头渗汗:“花头巾说,人是都杀干净了……只是……那段河道是沉聿舟的地盘,他们不敢久留,就、就没再确认。”
  男人眯起眼,沉默良久,像是在压着火:“那就祈祷你们收拾得够干净。否则——”他顿了顿,“我不想留把柄在沉聿舟手上。”
  “老大,要不我们干脆把沉聿舟……”下属伸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抹喉的动作。
  “砰!”
  男人猛地拍在茶几上:“蠢货!沉聿舟是什么人?他要是出事,给你九条命都赔不够!更何况,沉聿舟手里掌握着无数港口河道,要是真能搭上线,我们的货怕什么出不去?跟你说也白说。沉聿舟行踪成谜,他手底下那个罗昌裕,也是条老狐狸,根本没机会下手。”
  他正欲转开话题,却听秘书俯身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男人眉峰一挑:“江州?沉聿舟去江州干什么?”
  “说是养病。”
  男人没立刻作声,目光微沉,眼底却浮上一抹算计的光。
  江州么……
  -海风从港口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老板,您真要去江州?”罗昌裕跟在奚也身边,眉心紧锁。
  奚也微不可察地闭了闭眼,像在深水里吐出一口气,随即做了个简短的手语:【去。】
  罗昌裕忍不住开口:“您是不是忘了,桑适南也在江州?三年前您躺在病床上时,他恨不得冲进来拔了您的管子……”
  奚也垂眸,指尖慢慢摩挲着膝上的薄毯:【我没忘。】
  罗昌裕看在眼里,心中一叹。自三年前那次绑架案,奚也在混战中后脑中弹,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却落下失语症的后遗症,身体也大不如前,东南亚这么热的天也要盖毯。
  “那您还——”【我找的,就是他。】
  奚也抬起眼:【中国卧底在我们管辖的河道出事,不管对方背后是谁,这件事我都要管,而且要一管到底。只是我不能出面,必须由中国警方来动手。桑适南,会是我们最趁手的一把刀。】
  罗昌裕迟疑:“可警方凭什么信我们?三年来,那边可从没放弃对你的调查。当年他们没少怀疑你……”
  奚也知道他想说什么:【警方不信任我,无非是觉得,当年是我害死了爸爸。】
  “老板……”罗昌裕低声唤他。
  【没什么说不得的,事实就是如此。爸爸因我而死,我必须为他报仇。为了这件事,我已经筹划了三年,没有回头路可走。不做则死,做成可活。所以——】
  【我必须做,也必须做成。】
  奚也低头划开手机通讯录,指尖在一长串名字中停下。那是一个从未拨出的号码,也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件“遗产”。
  ——江州市东阳分局,禁毒支队长,桑适南。作者有话说:----------------------原本有存稿,但改了半年越改越不满意,干脆推翻重来。这次没有全文存稿了,直接裸更。老朋友们久等,新朋友们幸会[好运莲莲]ps:失语症的真实症状不是受宝这样的,不是bug,也不是私设,后文会解释。
  第2章 江州初见
  太阳燃烧着篮球场旁的槐树叶,枝叶间透着嫩绿的光,半透明的槐花被热风一卷,纷纷扬扬洒落,像一阵带着香气的细雨。
  “我真没想到,你会主动联系我。”
  奚也远远站在场边,身侧是一位剑眉星目、气度沉稳的中年男人。他的嗓音沉稳又带着几分感慨,“你爸当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你哥。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照顾你们,尤其是你。”
  说话的人叫聂毅平,总管全国刑侦事务。这张脸和名字经常出现在大大小小的新闻上,系统内的人往往尊称他一声聂总。
  三年前,就是聂毅平从毒贩老巢里把奄奄一息的奚也掏出来,从死神手里抢下他一条命的。
  奚也被斑驳的阳光刺得眯起眼,心不在焉地听着。聂毅平似乎怕气氛冷场,接着找话题:“这篮球场挨着东阳分局,那帮小子没事就会过来打打球。”
  虽然盛夏正浓,但江州市纬度偏高,空气干爽,不像南洋沿海那样闷湿。奚也的目光穿过奔跑的人群,停在场地中央的那个身影上。
  他穿着一件已经被汗水浸透的白色背心,背肌紧绷,在动作间轻轻起伏。手中的篮球带着破风的“呼——”声腾空而去,汗珠顺着他颈侧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那就是桑适南。”聂毅平侧过身,目光追向场中,“三年前他想闯进你病房见见你,被我拦住了。你应该也没……怎么?看你的表情,你俩见过?”
  奚也眼珠轻轻一动。
  果然是在一线干了几十年的资深老刑警,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那双眼睛。
  老奸巨猾的狐狸。
  奚也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打字:【在爸爸那里见过他的照片。】
  聂毅平看不出信还是不信,只抬手揉了揉奚也的头发:“臭小子,你爸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你能放下心事、跟你哥一起生活,不知会有多高兴……”他说着把头扭到一边。
  奚也听出他声音有些哽咽,只假装不知。
  “啪!”奚也脚跟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回头,看到了滚落满地的可乐罐。
  与此同时,身后还响起两道慌乱的声音:“聂、聂总?!!”
  聂毅平循声看去。
  只见两个年轻警察在树下手忙脚乱地捡可乐,他们见聂毅平看了过来,紧张得下意识就要整理仪容仪表,却忘了自己是来打球的,根本没穿警服。
  聂毅平飞快抹了下脸,恢复一贯的威严:“嚷嚷啥?你俩紧张啥?我今天过来不是公务,不找你们刘局。该干嘛干嘛去。”
  奚也噗嗤一下笑出声。
  两个人这才注意到聂毅平身边还有个年轻人,这一看不由多看了两眼。
  眼前这人,皮肤冷白,眼睫低垂,漆黑如一团墨云,瞳孔在阳光下像玻璃,目光冷静逼人。他笑起来时,又好似被某种忧伤的东西紧紧包裹着,整个人透出一种如同死亡般的难以言状的美来。
  这人什么来头?能让聂总亲自陪着?难道是聂总儿子?
  “可我不记得聂总有这么大的儿子啊?”大雷抱着可乐回到篮球场上,嘴里念念有词。
  “说什么呢?”桑适南低头,从他怀里挑出一瓶最冰的,“你俩去乡下买的可乐?怎么去这么久。”
  一群人跟着起哄:“你肯定真相了,老桑。你看看这可乐,跟在泥里滚过一样,绝对是他俩干的好事。大雷,小陈,你俩老实交代,到底干什么去了?”
  桑适南轻笑起来,正拧瓶盖时,扭头却注意到跟大雷同行的小陈一直没说话,还时不时往场外瞟。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回事,跟被勾了魂似的?
  桑适南顺着小陈的视线望过去。他视力极好,一眼就望见场边的两个男人,但距离实在太远,看不清脸。即便如此,桑适南还是一眼认出了聂毅平:“聂叔?”
  可是……他旁边那人是谁?
  小陈忽然一拍脑门:“靠,我想起来了!前两天刘局说,有个烈士遗孤要搬来咱们家属院养病。桑队,你隔壁那屋不是还空着?你看看,场外那个是不是就是你新邻居?”
  桑适南淡淡:“没见过,不知道。”他把球一抛,坐下来喝水。
  场上所有人顿时噤声。
  差点忘了,他们桑队也是个“烈士遗孤”。
  还是个跟聂毅平闹得差点当面打起来的烈士遗孤。
  据说是三年前,桑适南父亲在三邦谷做卧底时,为了救一个执意深入毒贩老巢研究绵语的学生而牺牲。那个倒霉学生倒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桑适南父亲却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气得桑适南去那个学生病房要说法,被聂总拦在门口,两个人差点当场动手。
  桑适南紧紧捏着冒着冷气的可乐瓶,冰瓶在手心慢慢化凉。他微微眯起了眼。
  刘局确实跟他说过,过两天会有个烈士遗孤搬去他隔壁。可问题是,自他调来东阳分局工作这三年,他把分局这几十年的所有烈士档案都看过,最新入档的烈士依然还是他父亲。
  那么,这次是哪来的烈士?又是哪个流落在外的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