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的代号是什么?”桑适南问。
  “诗人。”
  聂毅平说完将茶杯轻轻搁在桌上,转头望向窗外万里无云的澄澈蓝天。
  大约是盯得太久,他眼眶有些湿润。
  老桑,你在天有灵,也会为这两个儿子骄傲吧。
  奚也从聂毅平办公室离开不到半小时,就在江州大学门口收到了聂毅平发来的消息:【你刚才说的事,我答应了。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上线,之后你有任何消息,可以通过内线直接与他联系。】
  初秋的风卷着落叶,从奚也脚边掠过。
  他收起手机,于风中扭身回望。
  坤貌,这江州的风很快就要吹向三邦谷。
  你准备好了吗。
  他轻声一笑,裹紧灰色风衣,转身大步走进教学楼。
  与此同时,在距滇省边境仅一线之隔的棉勃。
  山林被雾气裹住,吊脚楼藏在树林之间。潮湿的空气里,有熏香混着草木的味道。
  一名年约五十的掸族男子身着白色笼基,跪在佛像前。沉香佛珠一颗颗滑过指尖,他一言未发。
  大管家赛温推门而入,脚步极轻。
  “貌叔,”他压低声音,“您已经跪了整夜,先起来歇歇吧。”
  坤貌没有回应。
  赛温顿了顿,换了话题:“貌叔天天为大少爷跪经祈愿,托佛祖的福,他在江州自然是一切安好。”
  坤貌终于睁了眼,眼神不看人,只落在一旁案几上盛满鲜花的水盂。
  “小孩子刚开始去外面的世界生活,一时忘了他的父亲,也是情有可原。他玩得开心就好。”坤貌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连绵的柚木林在雾气中起伏,一只白孔雀掠过屋檐,扑棱棱飞远。
  “你看这些柚木林,多么漂亮……”坤貌轻声叹息,“只可惜,北边战火不停,四处都是封锁区,条条道路都被斩断。运不出去的柚木,品相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赛温静静听着,未插一句。
  “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赛温。奚也在江州做的事,正合我意。到时候你记得吩咐下面的人,不要拦他。”坤貌目光沉了沉,“我这个儿子,身世特殊。到了关键时刻,有大用处。”作者有话说:----------------------聂毅平:不巧,最后这句话本局也说过。
  第19章 卧底苏醒
  共南港,私人医院。
  一架私人直升机轰鸣着降落在楼顶停机坪上。
  罗昌裕笔挺地站在楼顶,衣着熨烫妥帖。螺旋桨卷出狂风,也未能让他显出半点狼狈。
  他抬起手臂,稳稳托着奚也步下飞机:“老板,那个卧底昨晚十一点就醒了,目前意识清醒,进食正常,可以进行对话。”
  ??
  奚也点点头,脱下从江州穿来的象灰色风衣和黑皮手套,顺手塞到罗昌裕怀里。
  【辛苦你了。】奚也捂着嘴轻咳了一声,抬手比划手语。
  “比不得您,”罗昌裕有些心疼地说,“知道卧底苏醒的消息,凌晨四点就从江州飞过来,到了奈庇杜又马不停蹄转机直升机赶回。”
  奚也轻轻摆手:【我没事,本来也失眠……他在哪个病房?带我过去。】
  装潢奢华的顶级病房内,病床上的男人面容苍白,鼻梁上的方片眼镜映着电视光,安静地看着新闻。
  奚也推门,独自走进来在床边坐下。
  他的目光略过床头只削了一半皮的水果,然后直直落在男人身上。
  男人扭头看向奚也。
  他只记得自己在三邦谷游轮上遭遇了一帮匪徒,自己胸口中枪落水,本以为必死无疑,醒来却发现自己住进了这间花费不菲的医院病房,医生护士们说的都是英语,什么国籍的人都有,看窗外景色显然也还在棉滇。
  救他的不是中国警方。
  “是你救的我?”男人开口,“你是谁?”
  奚也默然片刻,从胸前取出钢笔和巴掌大的小本,笔走龙蛇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推给他看:【你好,警察同志。】
  男人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悍光,面上仍不动声色,笑了笑:“谁是警察?你认错人了吧?”
  奚也并未拆穿,继续在纸上写:【新闻上说船上有十七名死者,但中国警方调查出来,其中只有十六名是中国的无辜遇害者,另一名是被你开枪打死的绑匪,加上你,才是十七名。只不过中国警方为了保护你的身份,并没有公开这一信息。对吗,何以安先生?】
  男人猛地抬头看向奚也。
  ——何以安,这是他在三邦谷卧底用的名字。他护照上面,用的也是这个。
  “你看过我的护照!?”
  【你应该看过新闻里关于这次事件的报道。你们的护照,就是我送给中国警方的。】
  何以安慢慢冷静下来:“……没错。你既然能救下我,自然也能从现场找到护照,这对你不是难事。不过……你为什么要救我,你目的是什么?”
  奚也抬眼看向他。
  何以安皱了下眉。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是那么不堪一击,可他望向自己的动作,却又充满了压迫感。
  不出意外,奚也看他的眼神,比起别有所图,更像是在……嫌他蠢。
  奚也低头唰唰写了一行字:【身为中国公民,救助中国警察还要问目的?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何以安一愣,继而咳出一声笑:“抱歉,是我问错了。那……除了知道我是警察,你还知道什么?”
  【知道得不少。比如……除你外,船上其实还有一个幸存者。】
  奚也握着笔记本的手忽然一抖,被何以安死死攥住了手腕。
  何以安握着一把水果削皮刀抵上了奚也喉结。
  他一字一顿地开口:“除了毒贩,没有人知道这事。说!你到底是谁!”
  奚也抬起右手,朝门外轻轻一挥,制止了即将要闯进来的罗昌裕。
  他缓缓张口,用嘴型无声对何以安说了两个字:“诗人。”
  何以安瞳孔骤然一缩!
  “你是诗人!?三年前作为特情卧底在坤貌身边的那个诗人?”
  奚也趁势夺下水果刀,重新放回床头。
  【下次藏刀的时候,记得把没削完的水果一并藏好。毒贩可不像我,对你错漏百出的伪装这么宽容。】
  何以安难以置信地盯着奚也。
  “诗人”这两个字的含金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在三邦谷卧底的这三年,他追查毒贩行踪的所有初始线索,几乎都源自三年前“诗人”查出来的那批贩毒渠道。
  当时,“诗人”几乎拔出了三邦谷所有毒贩的全部运输通道、销售线路。虽然在声势浩大的4·15缉毒行动下,80%的通道线路都已被摧毁,但这三年来,仍免不了有些毒贩心怀侥幸,暗中重新打通这些线路。
  如果要打个比方,何以安在三邦谷做的工作,无非是沿着“诗人”留下的既有答案继续解题。
  而他能顺利找到新型毒品“巴别塔”的踪迹,靠的也是这条路。没有“诗人”,他的行动绝不可能这么顺利。
  奚也等何以安平静下来,才继续写:【之所以没人知道船上还有幸存者,是因为他不是中国人,而是暹泰人。】
  何以安并未接话,只看着奚也。
  【我还知道,他是暹泰当地一个门路极多的化学品分销商,也是你的线人。你作为助理陪同在他身边,借机靠近唐金生。因为唐金生要发展新型毒品,就必然需要大量管制化学品,比如可以制成冰.毒的甲基苯.丙胺药片和胶囊,或者可以制作天使粉的苯环己哌啶。】
  【恰好又在这时,棉滇军方委托唐金生炮制一起自导自演的绑架惨案,而唐金生则借此机会,选中你们所在船只下手,其目的恐怕正是这个化学品分销商。】
  屋内一片安静。
  片刻后,何以安轻轻鼓掌:“不愧是‘诗人’。”
  奚也对他的一切马屁免疫,又写:【你办法是对的,但你方向错了。巴别塔的运输渠道与以往的任何毒品都不相同,当初你能在我留下的线索里找到巴别塔的踪迹,纯属侥幸。也正因如此,你们才会三年来始终无法触及巴别塔毒品的真正核心。你的身份已经在毒贩那里暴露了,等你身体情况再稳定一些,我会让聂总接你回去。】
  “不行!”何以安猛地坐直身体,“毒贩是冲我的线人来的,他现在极有可能已经落入唐金生手中,我得去救他!”
  他动作太急,一时牵扯到伤口,疼得他猛吸了几口气。
  奚也按住他肩膀让他躺下。
  【不急,我今天特地赶来见你一面,就是为了告诉你,你的线人我来救,交给我处理。】
  何以安不了解奚也在东南亚的能耐,他有些迟疑:“你怎么救?我们连唐金生把人带到了哪都不清楚。”
  奚也神色淡淡,他背对门口朝外面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