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贺明隽松开眉头,对贺小溪说:“你想让她和人打招呼,就直接告诉她‘喊小舅’就好,别用那种指责的语气。”
  那种否定的句式,会让敏感胆小的孩子更加张不开口。
  贺明隽自觉他的语气已经够平和了,可落在别人的耳中,还是有点生硬。
  而且,他回来后,连声“大姐”都没喊。
  贺小溪听到他的话,动动唇,没有吭声,她脸上满是尴尬无措,细看她的表情中还带点委屈。
  她愿意忍,贺小草却受不了贺明隽这样的态度,帮他们大姐发声:“你怎么和大姐说话的?”
  他们小时候,尤其是在奶奶去世之后,大人要忙农活顾不过来,就把他们交给贺小溪这个大姐带。
  在这个家,贺小草最尊敬、最心疼的人就是大姐。
  面对贺小草的训斥,贺明隽还没有说话,廖春花先不乐意了:“那你又是咋说话的?你娘我还活着呢,轮得到你在家大呼小喝的!”
  贺小草不服地反驳:“你就会向着你的宝贝小儿子,他连对他那么好的大姐都是这态度,你觉得等将来他还会孝顺你们?”
  廖春花闻言,都快被气炸了,她单手叉腰,将声音放得更大:“你先看看你对老娘是是怎么态度!我幺儿比你有良心得多!”
  眼见着她们要吵起来,贺小溪一脸着急,但奈何嘴笨,除了拉住贺小草劝她“别和妈吵”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旁边被忽视的田慧大概是觉得这场争吵是因自己而起,都被吓哭了。
  而在这种时候,作为罪魁祸首的贺明隽却先把鸡蛋糕拿出来解开放到旁边,然后不紧不慢地去洗了手。
  “谁说我不孝顺父母的?”
  他说着,捏起一个柿子大小、形状像胖蘑菇的鸡蛋糕递到廖春花的嘴边,那伞状边缘都碰到了廖春花的牙齿。
  “妈,你吃。”
  趁着廖春花的嘴被占着,贺明隽转向贺小草,问道:“先别扯那么远,你就说,我那句话有错么?”
  这时廖春花已经伸手接住了那个鸡蛋糕,贺明隽便松开手,又去拿了一个鸡蛋糕,另一只手对还在流泪的田慧招了下。
  “过来。”他用的是祈使句,“叫小舅。”
  田慧本来就是个习惯了听话的小孩,在这种无措、没有人理会她的时候,贺明隽的声音无异于救命稻草。
  她乖乖走过去,小声喊了声“小舅”。
  贺明隽“嗯”了一声,将鸡蛋糕掰下来一小块喂给她,又说:“先去洗了手再吃。”
  一场母女俩的争吵就这么被化解。
  贺小草惊讶地望着贺明隽,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带吃的回来,还分给外甥女吃。
  而廖春花闻着鸡蛋糕的香甜,心里觉得甜蜜的同时,脑子却没有被迷惑,她埋怨贺明隽:“你这个败家子,又乱花钱。”
  贺明隽没有辩解,只说:“觉得这种鸡蛋糕口感绵软,就给妈买一点。”
  廖春花瞥了桌子上那一堆,没好气地说:“这是一点儿?”
  当着大家的面,廖春花不好直接问他是不是将自己给的一块钱都花完了,就说他手太松攒不住钱。
  但这到底是自己最稀罕的小儿子,而且他还没有吃独食,她也就不忍心多骂。
  贺明隽说是给廖春花买的,可她作为家长,怎么可能真的只自己一个人吃?
  她也洗了手,开始分鸡蛋糕。
  田慧这个外孙女吃了一个,那大丫、二丫这两个孙女就不能少。
  庞冬妮肚子里揣着一个,也分她一个鸡蛋糕。
  儿媳有了,那自己的闺女总不能干看着吧。
  廖春花又拿出两个,分了贺小溪一个后,将另一个放在茶碗上,对着贺小草阴阳怪气:“我幺儿买的。”
  贺小草撇嘴,心说:还不是你的钱。但她不想再吵起来,就说:“给慧慧吃吧,看她瘦的。”
  廖春花又拿出一个给贺明隽,就准备把剩下的鸡蛋糕放起来。
  贺明隽接过后,就说:“把鸡蛋糕都分了吧,也没多少,放着容易招老鼠。”
  然后,他就将这一个鸡蛋糕连带刚才掰过一块的那一个,都放到田慧的手中。
  听到贺明隽的话,廖春花又想骂他了——这败家子怎么越来越大手大脚了?
  结果见他一个鸡蛋糕都没留,廖春花就转移了注意力:“你给了外甥女,那你的一份可没有了。”
  贺明隽摇头道:“太甜了,我吃着有点腻,还没有妈你蒸的鸡蛋羹好吃。”
  廖春花被气笑了:“就你会吃!”
  接着她大手一挥说:“都分了吧,反正早晚都是落到你们肚子里。”
  虽然廖春花说着“你们”,平时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把好吃的都留给小辈,但现在有贺明隽,他不会看着她如此节俭、硬要委屈自己。
  他执意给廖春花三个鸡蛋糕,其余每人两个——包括下地干活还没回来的贺父与贺大山,刚好分完。
  三个小朋友都小口小口地吃着,想要慢慢品尝。
  大人们就反应不一了。
  廖春花只吃了一个,就将剩下的放在一块,准备做饭去了。
  贺小草没忍住,掰了半个吃了,剩下的分给三个小朋友——现在她反应过来,只给田慧不太合适。
  庞冬妮倒是谁也没分,估计是记挂着肚子里那个。
  而贺小溪则是一个都没吃,多半是想带回家分给儿子。因为田光宗小时候总生病花了不少钱,现在田家的条件不如贺家。
  只是两个小小的鸡蛋糕而已……
  贺明隽也没多劝,洗了手去端了自己的茶缸倒了杯水,就又钻进自己的房间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新买的指甲钳。
  刚才贺明隽没拿出来,倒不是他打算藏着自己,而是不想听廖春花的唠叨。
  在她看来,直接用剪子就行了,花那冤枉钱干啥?
  贺明隽准备等用旧一些再告诉廖春花,这是他捡的。
  用一个善意的谎言,不仅能免除唠叨,还不用解释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贺明隽刚剪完指甲,就见贺大丫领着两个妹妹过来了。
  她们在门口顿住,喊了一声“小叔”,听贺明隽说“进来”,她们才跨进门槛。
  然后,贺明隽就让她们按年龄排队来剪指甲。
  他还叮嘱她们:“别和大人说,我用这个给你们剪指甲。”
  拥有同一个秘密,让三个小朋友觉得自己的小叔/小舅亲近起来。
  当然,也有之前的鸡蛋糕的功劳。
  轮到田慧时,贺明隽听见外面有些喧闹,像是有不少人到他家来了。
  “……贺老幺看见了!不信你们问他。”声音越发清晰,是纠缠杨依依的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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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镜]
  第13章 年代文(13)
  贺明隽走出房间,在大门口把人拦在外面。
  那个混子浑身湿漉漉的,右手拉着下石桥村的小队长——以前叫村长。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好事者。
  杨依依并不在场。
  混子一看到贺明隽,就十分激动:“杨一一把我踹到河里,还拿石头想砸我,你都看见了!我怀疑她是撞坏脑袋,整个人都不正常了……我只是想追求她,她婶子还问我愿意给多少彩礼,这不就是说明他们杨家愿意吗?结果我今天想问问她准备啥时候办喜事,她就发了疯一样,要砸死我。”
  “就在大柳树前!贺哥,你从那儿经过……”
  贺明隽皱了下眉,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到。”贺明隽否认。
  如果这人真的死了,他或许会当人证,但既然人还活着,他就懒得多管闲事了。
  混子没想到他能这么淡定地睁着眼睛说瞎话,瞪大了眼睛,有点语无伦次道:“你、你咋能说瞎话?你提着东西回来……”
  说着,混子理清了一点思路:“这一路上肯定有人碰见你!算算时间,就知道你刚好在那个时候路过。你是从大柳树上过河的,我还在河里喊你救命,你没搭理,就走了,我还以为你是回村喊人,没想到你是见死不救。好哇,你是不是怕被人说,现在才不承认的?”
  “还是说,你还想娶杨一一,就帮她撒谎?”
  围观的群众听到这话,更加兴奋了,议论个不停。
  还有人建议,干脆一起去找杨一一对峙,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廖春花拎着火钳出来了。
  “都聚在我家门口干啥?刚才是谁在放屁?”
  廖春花也不想让这一群人挤进他们家。
  有些新布料就在院子里放着,这群人闹哄哄的,万一弄乱了呢?而且里面还有小孩,他们家的鸡蛋糕还没藏起来。
  廖春花的声音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不少。
  贺明隽对她说:“没什么大事,我和他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