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些他肯定是要逐步拿回来的。
  “那……妈妈陪你去,好吗?”谢母说得很小心,她怕儿子又觉得自己在“监视”他。
  然而,谢晏一口就应了:“好啊,我不方便走路,有人陪着能好些。”
  “那……”谢母看向谢父。
  谢父站起来,不知道是叹气还是不爽,挥了挥手道:“你们去吧,我去厂子里转转。”
  保姆给谢晏拿来的拐杖,崭新的,还帮他收掉了桌上的碗筷。谢晏头一次被人伺候,乐颠颠地挪出门,上了便宜妈的车。
  一路上,谢母讲话都小心翼翼的,先带他去了医院复查,换完药以后,找到熟悉的发型师给谢晏剪头发。
  邋遢黄毛在一小时内变成了清爽的寸头。
  剪完,造型师吹了个口哨:“眉清目秀的,早该把脸露出来了帅哥。”
  一旁坐着等待的谢母顿时紧张起来,没想到谢晏却没生气,而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晏晏……”
  “嗯?”
  “没什么。”谢母笑起来,摇摇头,温和地看着儿子,“妈妈也觉得这样好看。”
  谢晏“嗯”了一声,从椅子上蹦跳着站起来,谢母赶紧去扶他,“走吧,我想回家洗澡了。”
  “你这腿不能碰水的。”
  “至少擦个身吧?还好最近还不太热,不然我真要臭了。”
  “那我让王姨帮你?”
  “别别别,拿个凳子给我就好了,我多大了,怎么擦身还让别人帮呢……”
  谢母陪着谢晏慢慢下了楼,上车。
  “明天有什么想吃的没?我让王姨早点准备。”谢母慢慢发动了车子,从余光中看到儿子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妈,”谢晏只觉得非常震撼,“明天周一,我要去学校的啊。”
  小谢晏的父母不应该是劝学不倦的吗?
  谢母愣了愣,声音几乎有几分惶恐了:“……你还愿意去学校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谢晏笑了,“学生不读书还想做什么?”
  平心而论,谢晏的五官是很漂亮的,几年的社会经历磨平了他身上属于少年人的锐气,如今虽然换了具年轻的身体,一颦一笑依然是稳重而温和的。
  就像宝剑入鞘。
  他曾经也是个成绩不错的孩子,虽然惹是生非,但从没有耽误过课业,可是中考那天,他发烧,父母车祸,一切的不幸加诸于一个16岁的孩子身上,谢晏的贫穷但普通的人生就此滑向了新深渊。
  他上了职高,后来学费不够,又不想舅舅为难,主动在17岁时退了学。这些年,他进过厂,下过工地,吃过很多很多苦,好不容易有机会读书,他比谁都想再回学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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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开篇重写过多次,阅读前请先看文案,感谢
  第2章
  车轮滚到近处,一辆黑色的阿尔法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落下一条修长的腿,随后是拐杖。谢晏确认拐杖拄稳了,双臂和腰一起使劲,把自己的身体撑下去。
  等站稳,再从车里拿出书包。
  谢母还是很担心:“你真要今天就去学校?其实再休息几天也没事的。你出事之后,你爸还去学校闹过……唉,我就在附近等着,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实在不行,咱们就转学。”
  谢晏笑了笑:“学校要是为了这种事开除我的话,别的学校不是更不要我了?”
  至少,澜越对愿意给学校捐钱的学生还是敞开大门的。
  “也是。”谢母唉声叹气。她昨天听说儿子想回学校,已经让谢父打电话给校长道过歉了,但是,学校总归是不喜欢麻烦的刺头学生的,而她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她比谁都清楚。
  谢晏,澜中最“耀眼”的一名学生。
  校服从来敞着穿,发色平均一月一换;逃课打架,无恶不作;评优永远轮不上,上主席台念检讨从没缺过席的澜中知名人物。
  澜越是贵族学校里的战斗机——师资优渥、硬件设施优越,入学有家境门槛,比它贵的没它教学质量好,比它教学质量好的没它软硬件设施优越。
  转学也没什么好选择,除非换城市。
  谢晏是土生土长的修宁市人,没有离开家乡的想法,再说他这人脸皮厚,只要老师不明着把他从教室里赶出去,他就能死皮赖脸地听课。
  知道一名社会人想要上课需要付出何种代价么?这年头,哪个质量好点的网课便宜了?何况是线下课。
  “我走了。”谢晏说着关上车门,单手背着书包,拄着拐往校门口走。
  周一,值周班的同学们穿着齐整的西装校服列队于校门两边,宽敞的校门向两边打开,每一根黑色铁栏都在诉说庄严肃穆。
  白底黑字的招牌据说是今年新换的,在阳光下反着光,上面用楷书写着几个大字——“修宁市澜越高级中学”,苍劲有力,一看就朝气蓬勃。
  谢晏抬头看了一眼,深深呼吸了一口名为“知识”的芬芳。
  然后,步履坚定地,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和周围那些手脚齐全的学生相比,他的造型实在有些不伦不类——左腿打着石膏,裤腿因此卷起很高,双手拄拐,额头上还有纱布——因此回头率颇高。原本那些视线只是探究,但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又统一变为惊愕。
  “那是谢晏?他没事了?”
  “你看他那造型像没事的样子吗?我都不敢认。”
  “打着绷带都要来学校也太拼了吧?”
  “头发都剃了!说不定又是被家长逼的……”
  谢晏没太在意周围的嘈杂,正当他靠近校门时,忽然从侧面传来一声有点熟悉的声音,“那边的同学,哪个班的?需不需要老师帮……”
  谢晏转过身。
  对上视线,那站在校门边检查纪律的教导主任声音噎在了嗓子里,“……忙。”
  谢晏把头发剃到了发根,黄色锡纸烫的部分都剃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寸头,露出一张五官明艳的脸。教导主任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把人认出来,只觉得自己四十年来都没受过这种惊吓:“你是谢晏???”
  谢晏:“昂。”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你、你你……你头发剃了???我上回让你染回黑色,你不是说你好不容易漂了五遍色,死也不会染回来的吗?”
  谢晏顿时露出很为难的表情:“我那不是确实‘死’过一遍了吗。”
  “再说,”他顿了顿,“其实我没染色,剃到发根就是黑的了。”
  教导主任只觉得难以置信,实在是谢晏同学过去的战绩过于辉煌了些,他微微后仰:“你真是谢晏?”
  “我好像也没毁容吧,”谢晏摸摸自己的脸,“楚老师,我能进去了吗?”
  今天太阳还挺晒的,站久了他有点晕乎。
  作为教导主任,楚宏也不能说,学生“改邪归正”了还要骂两句,于是挥挥手招来一个值周班的学生,让他陪着谢晏进教室,一边掏出手机给谢晏的班主任打电话。
  他是有点受惊了,得让班主任做好心理准备。
  ……
  “谢谢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到了高二(2)班门口,谢晏转头对那个值周班的学生道谢。
  等对方离开,他才往教室里走。周一早晨老师还没来,教室里多少显得有些嘈杂。
  结果他一进去,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谢晏?!”
  “卧槽,你活了。”
  “你头发怎么回事!!!”
  ……
  “活了,活得好好的,头发嫌麻烦,剃掉了,回头养长了再做新造型。腿?摔断了呗,能活着就挺好了,不能再要求造型英俊……反正过几个月就养回来了嘛。”
  谢晏只觉得自己像个明星,不停地回答着身边同学的问题,然后一路走到教室靠内的最后一排。
  靠过道的那个位置是他的,靠窗的则是他同桌,男生,这会儿正趴着补眠。
  同桌白天爱睡,不是第一天了,谢晏见怪不怪,将拐杖斜靠在课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放下书包。
  前座的两个男生是一路看着他走进来的,此时脸上都挂着惊愕的表情,其中一人问:“你伤没好,回来干嘛?又是你爸逼你回来的?”
  “没。”从校门口一路走进来,谢晏这会儿腿有点疼,还晒得头晕,恹恹的不太想多说话,“这都高二下了,一天一个复习进度,我这都落下好几天的课了。”
  谢晏是后进生,又没人会帮他留笔记。
  何况别人的笔记就算借到也要消化,补起来费时费力,谢晏睁眼想起这茬,根本躺不住,昨天就跟他妈说要找家教,学校里他也不打算落下,就当用第一轮复习的机会重学了。
  那两人听完,面面相觑,左边那个想了想,语气变得几乎有些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