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赵笙也明白了,自己得罪的是个修士,是作为仙人的存在。他见过外面的仙人,一鞭子就能将凡人抽得骨肉相连。
  于是,她抱着自己的脑袋,几乎习以为常地护住了自己的要害,只希望这场施暴能结束得更快点,只希望自己还能在施暴中活下来。
  可殷苑并没有动手,而是看着赵笙,神色无奈而怜悯,竟递给她一袋铜币:“拿着这些,够你花上几天。”
  赵笙错愕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世道居然有这般人物,连忙抓住钱袋,连滚带爬地往外面跑,生怕殷苑反悔似的。
  殷苑没有追上来,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合上了门。
  可是那钱袋并没有给赵笙带来好运,仅买了两个窝窝头,便有人追了上来,认定这钱袋来路不正,定是偷盗所为,把她打了一顿,就将钱没收走了。
  那夜,赵笙蜷缩在巷子角落,双手满是鞭伤,嚼着沾了灰的窝窝头,自暴自弃地想着:好歹吃了两口花钱的饭,反正她这辈子也就这样。
  只是午夜幽梦,故乡的亡魂顺着血腥味飘进了她的世界,一声声啼哭,一句句质问。
  “你为什么没有死?”
  “因为你,村子才没了啊。”
  “你触怒了海神!”
  “你为什么没有死!”
  “你为什么不去死!”
  一次次清晨,赵笙从噩梦中惊醒,一次次念头油然而生:“不如此生就这么算了吧。”
  可是她不敢。
  赵笙盯着脚尖,思索着今天要去哪里偷东西,想来想去,突然又想到了殷苑。
  那冤大头应该还好使!
  就这样,赵笙再次光顾了殷苑的家,这次还没来得及走近,就又被殷苑给逮住。
  殷苑看见她模样,眉头一蹙,竟从袖中掏出了几枚银针。
  赵笙被吓了一跳,以为对方要杀了自己,掉头便要往回跑。
  只可惜,殷苑仅仅用了几枚银针,便将赵笙钉成一具有口不能言的僵尸。
  “怎么一天不见,身上的伤更重了?”殷苑替赵笙包扎起伤口,丝毫不在意浑身发臭的□□。目光悲悯,只是这怜悯中似乎带着些疲态。
  等包扎完伤口,殷苑又递来一袋铜钱。
  “你是活菩萨吗?”这次赵笙没有接,因为她知道就算接了,也只是被多打一顿而已。她更好奇,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帮自己,分明自己没有半点作用。
  殷苑闻言一愣,似乎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口,只是摇了摇头,把钱袋子放在赵笙手心里。
  赵笙还是没有接:“我接了你的钱,然后被暴打了一顿,所以伤更重了。”她只是在回答之前没有回答的问题,但听着却像是在怪罪一般。
  殷苑盯着赵笙,解开了束缚她的银针:“那我要怎样才能帮到你?”
  赵笙心里嗤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但白捡的便宜不能不要,便双手往脸上一抹,那眼睛顿时变得可怜巴巴起来,莹莹泪光似乎眸中闪动:“你能收我做药童吗?”
  成为她的药童,趁她外出,拿了贵重物品就跑。
  只是这次她没注意到,因为之前一通折腾,遮挡伤疤的布条已然掉落,露出了那张恐怖的侧脸。
  殷苑似乎吓了一跳。
  赵笙连忙要遮挡,可下一刻,殷苑捧着她的脸细细观察了起来。
  “可以,你来当我的药童吧。”
  只是意想之中的偷窃没能做到,这药童一当,就是一年,直到殷苑消失为止……
  第32章 一杯倒
  “所以你的意思是, 城主夫人不仅没有怪罪你,还收留了你,教会你易容术和潜行的身法?”吴惑好奇地问道。
  赵笙点了点头:“我脸上的疤痕是用诅咒制成的, 不是什么寻常仙术能够消除, 所以城主夫人教会我易容术。之后的日子我一直跟着夫人身后, 帮她去往山上采药。有一次我被一只狼王追赶, 险些送命, 之后城主夫人又教会我潜行的法术。”
  宗临迟疑地说道:“这两项法术都不一般啊。据我所知,只有南疆……”
  南疆在上一次仙魔大战投靠了魔修阵营,其中就属瑶姬最为出名, 是魔殿第八殿的殿主。
  察觉到宗临言外之意的赵笙当即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地反驳道:“绝对不可能!夫人心性仁慈,连一只蚂蚁都不愿意踩死, 素手行针救了多少性命,绝不可能是你们想象的嗜杀如命的魔修。”
  当然,毕竟还有一条人命都没杀过的尸魔吴惑嘛……吴惑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想到, 不过尸魔一样混蛋, 哦, 应该说是未来尸魔。
  吴惑这才想起来, 距离上次喂药有一段时间,于是端了壶酒将杯子倒了个半满, 随后正大光明地往杯子里下药。
  此刻两人还在你一下我一下的争辩, 根本没有在乎吴惑的小动作。
  看着那药物在纯净的酒水中晕染, 吴惑自嘲地想到:其实现在的自己也算是混蛋吧。
  但是一切都是任务,反正对于宗临来说只是命中注定的一劫,甚至对他的未来修行也是有益的。吴惑便将酒杯轻轻摆在宗临面前,却没想到对方看也没看一眼便一口闷了。
  吴惑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那一瞬间竟生出要将杯子抢回来的冲动,可是宗临的速度太快了,紧接着便看见宗临瞪大眼睛看向了自己。
  “你给我喝了什么?”宗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握杯的手在轻轻颤抖。
  “酒,怎么了?”吴惑是故意将药物掺杂在酒水里的,这样子服药后的异状可以用喝酒的后遗症来掩盖。只是因为心虚,那一刹那他甚至想到了被宗临抓包后暴露的场景。
  宗临脸色呈现出一片复杂又难言的情绪,随后握杯的手终于脱力,被吴惑眼疾手快的扶住才免于砸碎杯子赔钱的命运,紧接着宗临两腿一蹬眼一闭,直接倒下了。
  赵笙眼见着这个场景,吐槽了一句:“杯子和宗临同时砸地上,你选择了杯子。”
  “现在是关注这点的时候吗?”吴惑有些后怕,生怕是自己的药物起了什么副作用,连忙检查起宗临的状态,得到的结果是“无事”,但平白无故怎么会晕倒?
  紧接着,吴惑连忙看向了赵笙。
  赵笙在医馆里打杂许久,耳濡目染,一些正常的把脉还是明白的,思及还需要宗临办事,这才起身,用手扶住了宗临的脉搏。
  下一刻,赵笙脸上青红白三色变换,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家伙,哈哈哈,宗公子……哈哈哈,居然是个一杯倒。”
  吴惑的脸色从一开始的着急,瞬间变得冷漠,随后仿佛被浪费了心情一般把宗临晾地上了。
  赵笙笑了许久,随后似乎也察觉到吴惑脸色不对劲,便小声:“你和宗临是什么关系?”
  吴惑:“朋友。”
  赵笙迟疑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究竟是谁?”
  吴惑回她一个冷峻的眼神。
  “当我什么都没问。”赵笙也不知是怎的,相比之下修为更高的宗临她毫不忌惮,反倒是底细不明的吴惑叫她下意识有些害怕,从第一次见面那种笃定和强大的感觉,这居然是来自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而且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自己失言。
  但纵使如此,在看见吴惑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把周舒传送走之后,这种害怕变成了对强者的敬畏。一个宁死都要保护别人的人,又怎么会是什么恶人呢?如果是自己早就潜行加易容跑路了。
  “我知道你在隐瞒什么。”吴惑突然说道。
  赵笙神情一滞,随后有些尴尬地四下张望,随后看着吴惑的脸:“啊,什么啊,我有什么好隐瞒的吗?”
  吴惑:“你说,她绝不可能是我们想象的嗜杀如命的魔修。你是早就知道她就是魔修了吗?”
  赵笙脸色一僵:“怎……怎么可能?”
  “医术,易容术,潜行术,会一种不意外,但是都会就有些稀罕了。其中,易容术确实是比较稀罕,据我所知仙修们不屑修炼此等旁门左道,只有魔修以刺杀为任务的人会修习。”吴惑慢悠悠地说道,这般特征,吴惑能想到的就是传闻中被何雨清截杀的——那个以医术、潜行和驯兽闻名于世的苗疆圣手。
  随后,吴惑又仰头喝了一杯酒:“你知道宗临有多厌恶魔修,他的全家都被魔修屠尽,所以若是知道城主夫人是魔修,定不会帮你的忙。”
  赵笙低着头,脸上一片苍白,随后咬了咬牙:“不,她只是和魔修有关联,并不是真正的魔修。城主夫人用的也是苗疆医术,也从未害过人。她在嫁给城主之后,就如此消失得不明不白,我不能接受!”
  “纵使,纵使她真的是魔修,纵使她是被城主处死的,也不该如此不明不白!她临走前……临走前……”赵笙的眼泪缓缓地落下,“她告诉我,很多事情不是她所愿,不愿意伤人,也害怕伤人。她是个很善良的人,若不是被逼到绝路……我想查明白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