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黄牙眯眯眼发出一声嗤笑,“你一个乡下泥腿子能知道什么,城里人可不像乡下,玩得那叫花样多,别的不说,我今儿随便一打听,光这上阳县内便有一家小型南风馆。”
  王胡子眼中闪过精光,那不是很容易就能脱手?
  想到这两天将人卖了就能吃上大鱼大肉,他顿觉美滋滋,睡不到人能吃上好的也行。
  他举着手做了个攥拳头的手势,迫不及待道:“老大,咱们今晚就干吧!”
  “不急,他身无长物还能跑了不成?”
  “那咱们……”
  “去南风馆,和他们先把生意谈了。”
  阿嚏!
  祝明悦正和人攀谈,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他摸摸鼻尖和对面的人道了声不好意思。
  对方摆摆手,只让他明天某时中前到河道这边,说完便急匆匆监工去了。
  河道两边密密麻麻全是干活的人,其中还能看到一两个面熟的。
  祝明悦目送着对方离开,压在心中那块名叫生存的大石头也轰然落下,他终于是找到活计了。
  挑泥挖道这种重活别人是瞧不上他的,但他会做饭,人家一听刚好缺个做饭的,就让他过来了,工钱没多少,但包中午一顿饭而且较为轻松,做完工后就可以回家了。
  更重要的是,这活是日结工钱的,刚好能解他眼下燃眉之急。
  祝明悦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能找到这种活对他而言就不错了,至于以后有什么打算,他还没想好。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祝明悦回程时的心情还不错,快到西郊时想着闲来无事不如在周围逛逛。途中路过一处水塘,水面冻成大片的冰,在阳光下反射出极好看的光。
  祝明悦看得入迷,走到水塘边缘处蹲下,两指在冰面敲了几下,听声音厚度起码得十厘米朝上。
  冰层里夹杂这一些干枯的芦苇草,看不清水下的情况。
  他看了一会便觉索然无味,决定起身离开,可正当站起来时,余光处却好像闪过一抹褐色。
  祝明悦不确定,定睛一看发现看不清楚,于是大着胆子一只脚踩上冰面,抻着腰仔细看。
  是鱼!祝明悦心中狂喜,他运气真好,这鱼看起来至少有七八两,看品种应该是条草鱼。
  草鱼味腥刺多,换他以前肯定不乐意吃,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这正儿八经的荤腥。
  就这么一会,他已经盘算好了该怎么处理这条草鱼了。
  一会他多捡点柴回去,等晚上花衣婶子和崔哥回来,他就借他们的锅炖一锅鱼汤,熬的白白的,一人喝上碗,喝完保准身子热热乎乎。
  祝明悦走到河另一边,用力踩着冰面,最后将脚底板镇得生疼冰上也没出现丝毫裂缝,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于是又回到了原地。
  这次他从地上挑出一块大小合适表面尖锐的石头,像猫一样伏下身体,四肢着地顺着冰面往鱼的方向爬。
  这样做完全是出于谨慎考虑,冰面只有在厚度达到15厘米时才能安全行走,边缘虽然结实,但靠近湖心位置有没有达到十五厘米他还没法确定。
  通过爬行的方式一方面可以减少增大受力面积,减少压力,另一方面如果不慎冰面塌陷这个姿势也能迅速自救。
  离冻鱼还有一臂长的距离,祝明悦停止爬行,从怀里掏出石头,小心翼翼地凿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他凿得手腕发酸,总算是在鱼上方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祝明悦朝手掌哈了口热气,探进洞口,顺利的触摸到鱼身,他用了一番巧劲,才将整条鱼给掏出来。
  草鱼在怀的感觉让他格外踏实,爬到岸边才后知后觉发现裤腿以下的部分全浸湿了。
  这寒冬腊月的时候,如果不及时把裤子烘干过给一刻钟就会冻硬,祝明悦不再耽搁,拎着鱼紧赶慢赶往庙里去。
  早晨没见到踪影的人这会儿大半都聚在庙里围着火烤鞋,一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祝明悦心下了然,这是没找到活计嘞!
  他把鱼随意放在墙角,也挤进去烘烤裤子。
  这会儿就他一个人进屋,所以大家一回头就能看到他带了条草鱼回来。
  众人给他让出位置,待他坐下后就按捺不住向他打听这鱼的来历。
  没人觉得这是他花钱买的,祝明悦连吃饭都靠人接济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又怎么会有钱买这玩意儿。
  祝明悦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附近有个结冰的水塘,鱼是我在冰里凿出来的。”
  “好凿吗?”
  “那冰结不结实?”
  “上面是不是还有鱼?”
  ……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祝明悦不能个个都回答,只能挑几条回话,“冰挺厚的,但我也不清楚能不能站人,我是爬过去的。我也没注意看还有没有鱼。”
  祝明悦骨架小,一米七五的个子体重也才一百一十斤,他不敢保证其他人也能和他一样在冰面上活动。
  不等他说完,便有人打断,
  “冰能不能走路,我老李往上一站便得知,也就你们娃娃不懂这些。”
  “是啊!但是我咋就没想到去水塘捕鱼,还是小辈脑子灵活。”
  有那性子急的已经兴冲冲跑出去了,剩下的人反应过来后也跟着跑出去,生怕去迟了鱼就没了。
  水塘就那么大点面积,被冻住的鱼哪有那么好找,祝明悦寻思着,可能也就能找到几条就不错了,他有一条就够了没必要再跑过去凑那个热闹,不如趁着屋里没人把衣服烤干。
  祝明悦坐在小火堆旁昏昏欲睡,隐约听到喧哗声自远及近从外面传来。
  很快就有人进来了,为首的手里拎着一条黑鱼,看样子比祝明悦那条还要大点。
  后面进来的也有几人凿到了鱼,不论大小,皆是满脸喜气。
  “这鱼和白捡简直没区别,要不是你们拦着不让爬远,我准能找到更多。”说话这人手里拿了两条,此时激动得脸通红,这可是不花钱就能吃上的肉啊。
  “要我说,你胆子还是太小喽。”这人冲别人炫耀完又将鱼在祝明悦眼前晃了晃,得瑟道。
  祝明悦嘴角含笑,并不辩驳。
  因着有了“丰收”,屋内的氛围也好上许多,至少不再像起初那般人人愁眉苦脸。
  抓到鱼的结伴去河边剖鱼,大多数没抓到鱼的则在商量好后去外面搜集柴火,等鱼炖好了还能蹭半碗汤喝。
  祝明悦一个人把剖鱼和找柴的事都给做了,冬天外面的柴火本就不多,山上的树归官府管制,普通人是不能乱砍乱伐的,祝明悦就在山林边缘找些枯枝碎木,虽不好看,但烧起来是一样的。
  回到庙里,崔谏母子正倚坐在草垛旁休息。
  “婶子,崔哥,你们回来了。”祝明悦扬起笑脸迎面上去招呼。
  第4章
  “嗯。”崔谏话不多,只点头应了句。
  倒是花衣婶子看起来兴高采烈,见他回来忙朝他招手。
  “我和你崔哥今儿赶早就去县城逛了逛,这县城的活可不好找。”
  祝明悦连忙点头表示认同,他去县城溜达了半天,对此话可算是深有体会。
  “但好在你崔哥肚子里有学问,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去哪找活都不难。”
  祝明悦:……
  道理他都懂,他崔兄确实优秀,但是哪有亲娘在外如此大肆夸赞自家孩子的,这会他更确定这是对半路假母子了。
  他偏头看向崔谏,这会不知从哪掏出本书正若无旁人般看着,只是耳尖透着的红色出卖了他的内心。
  原来崔谏那么正经的人被夸赞也会害羞。
  他努力压下笑意,趁着其他人围着花衣婶子讨好奉承,一骨碌走到崔谏身边与他并排坐下。
  崔谏没搭理他继续看书,他也探头看书。
  “念过书?”
  祝明悦诚实地摇摇头,说实话,他方才大致浏览了一遍,跟瞎子看书没区别,一个字也看不懂。
  即使他已经是高二生的水平,穿到这儿来也只能自认文盲。
  崔谏差点被他逗笑,大概是看他的作态实在可爱的紧,将手上的书放下,随手捡起一块木炭,往地上比划。
  “这个字念祝,祝明悦的祝。”
  祝明悦意识到这是要教他认字,火速打起精神,用手指临摹着地上的字笔画。
  十七岁正是能快速汲取知识的好年纪,不消片刻他闭着眼也能写出自己的姓氏来。
  “我会写啦!崔兄!”祝明悦两眼放光,热切地盯着崔谏,催促他快教剩下的字。
  这眼神活像条朝人讨食的小狗崽子,眼神灵动纯澈,仿佛让人难以拒绝他的一切要求。
  崔谏看他那模样手痒得紧,他靠着强大的自制力最终还是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重新拾起木炭,在祝字后面接着写上明悦二字。
  祝明悦见状紧随其后练习了十来遍,“我会写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