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百合?
  陆修沂拧眉思量片刻,貌似厨房煲的是乌鸡莲子百合汤。
  “好了,原是我多虑了,”陆修沂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安抚,“我是想着如今天寒,吃寒的东西不好,所以才多问了一句,别生气,况你这么乖,我还想着补偿你呢。”
  孟榆原还想再装一装,可一听到有补偿,瞬间就来了神,忙问:“什么补偿?你且说说,我看能不能抵得过这份委屈。”
  那如弯月般的眸子似盛满了星光,陆修沂就这样静静地看了眼,便觉得自己要溺毙其中。
  他回过神,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扬唇道:“以后我再也不限制你的出行了,你想去哪便去哪,提前和我说一声便可。”
  没料竟是这样的补偿,孟榆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真的?”
  “真的。”
  孟榆怔了下,兴奋地猛然环紧他的腰身,贴在他胸膛上,等了一会,头顶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榆儿,别再辜负我的信任,你若再来一次,我永远都不会再信你了。”
  忽闻此言,孟榆的心头突突地跳了下,环着他腰身的手又紧了些,小声地回:“不会了。”
  ***
  知眠的腿是被活生生打断的,大夫用尽了法子,也只是保证她日后无须拄着拐杖走路,但行走时还是会一瘸一拐。
  楮泽出去查了一晚,到次日早上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回来时,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凶手行动利落,且除了撂下一句话外,现场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连大街小巷亦没谁看到过可疑之人。
  此番明显是冲着将军府,冲着陆修沂来的。
  陆修沂自然深知这一点,所以派了暗卫将上京的人一个个排查,首先自然是睿王。
  只是睿王新得了个美人,近来都是深居简出,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再是左相、户部的杨隆安,以及谏议大夫岑巩等等,可在这些人身上细查了半个多月,亦查不到任何踪迹。
  一时间,此事像陷入迷团中,完全看不到方向,陆修沂只好先停了调查。
  昨晚又下了一场雪,下人们一早起来原想将庭中的积雪清扫,但孟榆喜欢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便让画宜通知她们今儿不用忙活了。
  炉子的炭火烧得旺,蒸腾的水雾从弯弯的壶嘴漏出,缓缓飘向虚空消失不见,满室茶香氤氲。
  孟榆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坐在贵妃榻上,撑着下颌望向庭院里,雪花还在飘扬,枯枝披了满身雪白。
  “今年的雪来得早,府里原还没来得及收上冬茶,但将军知道夫人爱喝这个,前儿便着人去江州采了好些回来。”
  画宜一会拨弄着炭火,一会看看茶出色没,明知孟榆不太喜欢搭理她,但她仍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不过孟榆倒没觉得她烦,反而觉得因为有了她,死寂般的日子才多了几许鲜活。
  忽然,一个黑点出现在茫茫白雪中,不仅离她愈来愈近,一身黑还犹为打眼。
  来人进门时带了一身寒气,画宜忙上前接过他递来的氅衣,识趣儿地退了出去。
  “外面的雪景比这儿更美,你也该出去走走,成天窝在陇香馆,不闷么?”
  陆修沂伸出双手在碳盆前烘了烘,待满身雪气散去,才靠到孟榆身上,握着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厚实又暖和,孟榆没抽回,由得他握着,摇摇头:“上京都逛遍了,也没什么好逛的,天儿冷,还是窝在这儿舒服。”
  陆修沂没反驳,他嘴里虽这般说着,但心里总觉得她待在府里,他会安心些。
  “有件事,我得和你说。”
  犹豫了下,陆修沂还是打算告诉她。
  孟榆眨了眨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陆修沂低了低眉,带着歉意继而道:“知眠的事,还没查出来是谁做的。”
  此事早在意料之中,孟榆倒没灰心:“那个人做事没留痕迹,你又岂能轻易查出?”
  陆修沂握紧她的手,宽慰“你放心,此事我定会派人一直追查下去,直到找出真凶。”
  孟榆点点头。
  ***
  自孟榆回来后,曹管家原想着将庄子的账目交与她打理,但她着实无心再管,便唤来张庄头问了几句,又抽了几本账目翻了翻,便知道张庄头这两年确实是尽心尽力,也就更放心将这些交给曹管家和张庄头打理了。
  知眠养了一个多月,腿终于好了些,能下床走路了,虽然还需要人搀扶,但到底比成天躺在榻上舒服些。
  这日天朗气清,风轻云淡,晖光铺陈在院中,孟榆熬好了药,正见知眠起身,忙要过来搀扶。
  知眠却欲行礼。
  孟榆立刻沉了脸,佯作生气:“不是说了么?你我之间往后无需再行礼,即便你腿好了,亦是如此。”
  “这是规矩,府里人人都遵守的,即便姑娘心疼我,亦不能我一人是例外?”知眠仍有顾虑,更担心孟榆开了这个头,她日后在人前会不好做。
  孟榆扶她到院里的石凳坐下,知道她顾忌什么,便温声笑道:“我已和将军说了,将你认作姊妹,他便派人到县衙,把你的奴籍消了,往后你便是良民,再非奴仆。”
  朔风阵阵,凛冽刺骨,知眠却没感觉到有丝毫冷意,暖流涌上眼眶。
  她正欲感谢,孟榆却料到她想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谢字就不必说了,你安安心心地把腿养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操心,这便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知眠将话咽回去,重重地点了下头。
  “姑娘,你也忒把我当外人了,知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竟然完全没让人来通知我一声儿。”正说着,门外传来一声带着埋怨的娇嗔。
  两人闻声,偏头望去,只见怀茵带着王嬷嬷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要不是今儿下朝时,我让王嬷嬷拦住姑爷,对他几番威逼利诱,我还不知道你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孟榆原还想解释,可一听到她对陆修沂威逼利诱,顿时就来了兴致:“你倒说说,怎么对姑爷威逼利诱了?”
  想起陆修沂的眼神,怀茵莫名地有些后怕,心虚地眨眨眼,胡乱扯了句:“也没什么,就让他看看我们大祈的十大酷刑,他就乖乖地说了。”
  生怕孟榆还要追问,她忙让王嬷嬷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这是海参,补血生肌的,给知眠煲个海参鸡汤喝再合适不过了。”
  知眠受宠若惊,正想婉拒,不想怀茵早知道她想说什么,当即抱起盒子塞到画宜手里:“我交给画宜了,不许多说,不然我要生气,惹我生气,小心嬷嬷罚你。”
  一边说着,她一边扯扯唇,扮了个鬼脸,惹得众人乐呵呵地笑起来。
  怀茵回宫后,孟榆吩咐画宜将海参拿到厨房,宰一只新鲜的鸡炖个汤给知眠。
  陈大娘听了她的话,环顾周围一圈皱了皱眉:“画宜姑娘,今儿的鸡用完了,新鲜的鸡要等明儿才能送来,要不你去回了夫人,等明儿再炖。”
  画宜摇摇头:“着人到街市上买只新鲜的回来,也不费事儿。”
  “现在快到晚饭时辰了,姑娘瞧个个儿都忙得紧,没谁腾得出空儿来啊?”陈大娘犯了难。
  厨房里烟雾缭绕,蒸菜的蒸菜,洗碗的洗碗,看火的看火,爆炒的爆炒,个个忙得晕头转向,确实没人腾得出空儿。
  画宜只好退一步,把海参放一边:“我去买,大娘等着。”
  说完,她转头就出门了。
  ***
  孟榆在陇香馆等了许久,迟迟不见画宜回来,正欲着人去打听,却见楮泽搀着画宜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她心一惊,忙迎上去,蹙眉问:“怎么回事?”
  没等画宜说话,楮泽便替她解释:“她出门买鸡,结果遇见一个贼人将她强行拖进巷子,欲行不轨,所幸我刚好路过,这才救下她。”
  孟榆扶她回房坐下,撩起裤脚一看,幸而只是擦破了皮,便忙招呼人到库房拿金疮药,转头又想起知眠的事,一边问:“谁做的?抓到了么?”
  楮泽摇摇头:“没抓到,他蒙着脸,跑得太快,连他的模样都没看清。”
  孟榆闻言,瞥他一眼,没继续往下问,又朝画宜道:“怎么是你去买鸡?其他人呢?”
  画宜眼泛泪光,小声回:“厨房没新鲜的鸡了,陈大大娘他们又个个都腾不出空儿来,我想着海参能补血生肌,若知眠姐姐早一天喝上,腿兴许也能早一天好了。”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日后有什么事先回来禀过我再说,你若出什么事儿,我和知眠怎能安心?”孟榆叹了口气,轻声安抚她。
  虽经历了那样的事儿,但也及时被楮泽救下,画宜原还不觉得委屈,可忽听孟榆不仅没丝毫责怪她私自出府,还温声安抚,一时间,委屈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惹得她泪如雨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眼见没事,楮泽先行退下,婢女取来了金疮药,孟榆正欲给她上药,画宜忙拦住她:“夫人千金贵体,岂有为奴婢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