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里包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窗台上,列恩在他帽檐上变换着形状。
  “看来,我们的客人,活动范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沢田纲吉欲哭无泪,只觉得那个叫和真的少年带来的麻烦,似乎越来越大了。
  而此刻,沢田家中。
  和真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坐在客厅里,捧着一杯沢田奈奈泡的热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暖的液体安抚了他有些不适的胃,也驱散了些许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意。
  沢田奈奈坐在他对面,手里做着针线活,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眼神温柔。
  “和真君,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跟阿姨说,不要客气。”沢田奈奈柔声说道。
  和真抬起头,暖棕色的眼睛里漾开真诚的笑意:“嗯,我知道的,谢谢您,沢田夫人。”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刚才在外面散步,看到并盛中学了,看起来很气派呢。”
  “是啊,纲君就在那里上学。”沢田奈奈笑着回答,“学校的风纪委员长云雀君,是个很负责任的孩子呢,把学校管理得井井有条。”
  听到云雀恭弥的名字,和真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附和道:“是吗?那真的很厉害。”
  他低下头,继续喝着牛奶,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思绪。
  云雀恭弥还是注意到了。
  虽然暂时没有采取行动,但被那个男人盯上,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看来,之后的“散步”,需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了。
  他放下空了的杯子,对沢田奈奈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容:“沢田夫人,我有点困了,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快去快去,好好休息,吃饭的时候我叫你。”沢田奈奈连忙说道。
  和真站起身,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走上了二楼。
  关上客房的门,隔绝了楼下的声音,他脸上的笑容才渐渐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凝重。
  并盛町的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而他的养病生活,恐怕不会太平静了。
  第59章 当弟弟的第55天
  接下来的几天,和真果然没有再随意出门。
  他似乎彻底安于在沢田家充当一个安静背景板的角色。
  每天沢田纲吉、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出门上学后,家里就只剩下他、沢田奈奈以及神出鬼没的里包恩。
  沢田纲吉则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里包恩的“十代目养成训练”一天比一天严苛,从躲避邻居家吉娃娃的追咬,到在限时内拼好被狱寺隼人不小心炸碎的模型。
  再到应付突然出现,自称是彭格列同盟家族成员的奇怪测试。每一天都过得惊心动魄,筋疲力尽。
  偶尔,当沢田纲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看到和真正安静地坐在客厅看书,或者帮妈妈择菜时,他总会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和疑问。
  这个少年到底是谁?
  和彭格列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妈妈对他那么好?
  但每当他鼓起勇气想要开口询问时,总会被眼前的一幕打断。
  有时是和真正细心地帮沢田奈奈缠绕毛线,两人低声说着什么,沢田奈奈脸上洋溢着温柔满足的笑容。
  有时是沢田奈奈做了新的点心,第一个端给和真品尝,看着他小口吃完,然后露出欣慰的表情。
  有时甚至是和真因为身体不适微微咳嗽时,沢田奈奈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关切地为他拍背,递上温水。
  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氛围,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沢田纲吉那些到了嘴边的疑问都堵了回去。
  他感觉自己和狱寺隼人、山本武他们,反而像是这个家的外人,打扰了妈妈和那个陌生少年之间奇异的和谐。
  里包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每天的训练更加变本加厉,仿佛在借此观察着什么,或者等待着什么。
  日子就这样看似平静地流淌。
  直到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
  沢田奈奈和和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无关紧要的综艺节目,声音开得很小。
  和真蜷在沙发的一角,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脸色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透明。
  沢田奈奈坐在他旁边,手里织着一条围巾。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氛。
  突然,沢田奈奈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从电视屏幕移开,落在了身旁的和真脸上。
  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那种纯粹对陌生孩子的关爱,而是多了一种带着探究和某种确认的温柔。
  “和真君。”沢田奈奈轻声开口,声音柔和得像春天的风。
  和真从半睡半醒中回过神,抬起暖棕色的眼眸看向她,脸上习惯性地露出温和的笑意。
  “怎么了,沢田夫人?”
  沢田奈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将他脸上每一寸轮廓都刻进心里。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棕色的柔软短发,那双与自己儿子极为相似,却似乎承载了更多疲惫和故事的眼眸,还有那抿起时与纲吉少年时期几乎一模一样的嘴角弧度。
  良久,她才用一种极其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姓沢田?”
  和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但很快又被强行压下。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睫,避开了沢田奈奈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沉默着。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沢田奈奈看着他的反应,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和更加浓烈的心疼。
  她放下手中的毛线,伸出手,轻轻捧住了和真有些冰凉的脸颊,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在想了。”沢田奈奈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母性特有的,穿透人心的力量,“你就像大了一号的纲君。眉眼,神态,还有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像。”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和真苍白的脸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也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她问,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存在的事实。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道紧闭的情感闸门。
  和真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和疏离,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看着沢田奈奈那双充满了无尽包容和爱意的眼睛,鼻子猛地一酸,眼眶迅速泛红。
  他倔强地抿着嘴,不想让自己失态,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激荡。
  他撇了撇嘴,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受了委屈的孩子,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消失不见。
  他向前倾身,将额头轻轻抵在沢田奈奈温暖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闷闷地传来:
  “我好想你……妈妈……”
  他没有称呼“沢田夫人”,而是直接喊出了“妈妈”。
  沢田奈奈的身体微微一顿,随即,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单薄颤抖的身体。
  她没有去追问“你从哪里来”、“你怎么会生病”、“那里发生了什么”这些复杂的问题。
  她只是像一个真正的母亲安抚自己受伤的孩子一样,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嘴里哼着舒缓的摇篮曲。
  她当然不傻。
  她一直知道里包恩不是普通的婴儿,知道纲吉身边聚集的朋友们不一般,知道自己的儿子似乎卷入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她只是选择不去点破,用她自己的方式默默支持和守护。
  而现在,这个突然出现,和纲吉如此相像又身染重病的少年,口口声声说着想妈妈。
  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很可能不是她这个世界的孩子。
  她十月怀胎,清楚地记得自己只生下了纲吉一个。
  但那又怎么样呢?
  这份血脉相连的感觉,这份发自内心的疼惜,是做不了假的。
  在她眼里,这就是她的孩子,一个在别的地方受了苦,现在终于回到她身边的孩子。
  客厅里一片静谧,只有电视里微弱的背景音,和沢田奈奈轻柔的哼唱声。
  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客厅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阴影处,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的小小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里包恩压了压帽檐,列恩在他帽檐上安静地趴伏着。
  他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婴儿脸上,此刻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那双黑豆般的眼睛里,却闪烁着锐利而深沉的光芒。
  沢田吗?
  来自十年后……
  重病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