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后来,也确实又遇到过几次类似的情况。
  有人表示只愿意收养一个孩子,或者暗示如果只带乖巧的多多走会更容易。但这一次,我和多多的态度都异常坚决。
  每当有这种苗头,多多就会立刻跑到我身后,紧紧抓着我的衣角,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那些大人。
  而我,则会挺直尚且稚嫩的脊背,清晰地告诉院长或者来人:“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和弟弟必须在一起。要么一起,要么都不。”
  我们的态度如此鲜明,渐渐地,也就很少有人再打我们其中一个的主意了。
  我们就像两株紧紧缠绕着生长的藤蔓,在贫瘠的土壤和冰冷的环境中,相互依偎着,艰难地汲取着微薄的养分,努力向上。
  我就这么学着做一个真正的哥哥,努力照顾他。
  把自己分到的食物,假装吃饱了,多拨给他一些;在他被大孩子欺负时,即使害怕也要冲上去挡在他前面;在无数个孤独害怕的夜晚,抱着他,给他讲那些我自己都半懂不懂的童话故事,告诉他“哥哥在,别怕”。
  而他,始终是我身后那个最安静、最忠诚的小尾巴,用他全然的信赖和沉默的陪伴,支撑着我,走过那段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灰暗岁月。
  再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年龄超过了被收养的界限,也终于离开了孤儿院的系统,开始在社会上自己摸爬滚打。
  日子依然过得紧巴巴,租最便宜的房子,我靠着弹吉他、打零工赚取微薄的收入。
  但比起孤儿院,我们拥有了更多的自由。
  也正是在那段日子里,多多展现出了他在机械和电子方面那种近乎神奇的天赋。
  他总是能修好我捡回来的那些别人丢弃的破旧收音机、闹钟,甚至后来还能捣鼓一些更复杂的二手电器。
  他那双巧手,和我们窘迫的经济状况,形成了一种有点心酸又很好笑的对比。
  直到我们遇到了尊先生,加入了吠舞罗。
  生活,仿佛一瞬间被注入了滚烫的、鲜活的色彩。
  那炙热的火焰,那群吵吵闹闹却重情重义的伙伴,那个可以让我们卸下所有防备称之为“家”的地方。
  我们终于,再一次找到了归宿。
  多多也彻底融入了那里。
  草薙会笑着揉他的头发,会逗他说话,镰本力夫他们会带着他一起胡闹。
  看着他终于可以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肆无忌惮地大笑,和别人打打闹闹,可以自由地发展他那些奇奇怪怪又非常厉害的兴趣爱好。
  我心中那份积压了十几年沉甸甸的愧疚,才终于一点点被熨平,慢慢消散在吠舞罗温暖的空气里。
  我知道,童年的那些经历,不可能不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他偶尔会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通透,他对“家”和“羁绊”那种近乎偏执的看重和守护,都源于那段颠沛流离的时光。
  但更多的时候,我欣慰地看到,他展现出的是一种历经磨难后,依然顽强保持着纯净的乐观和骨子里的温柔。
  就像他后来有时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对我说的:“哥,当王有什么意思?管那么多人,多累啊。我还是喜欢当你的小跟班,自由自在。”
  这个傻孩子。
  他哪里是我的小跟班。
  从那个在医院隔窗相望的下午开始,他就是我黑暗中踽踽独行时,唯一握在手里温暖的光;是我在风雨飘摇的人生海面上,唯一能够确定的、沉重的锚点。
  是我十束多多良这辈子,最骄傲的成就,也是最想用尽一切去守护的弟弟。
  所以,无论他过去曾得到过谁的目光注视,无论他未来可能觉醒怎样惊人的潜力,在我眼里,他首先也永远是我的弟弟,十束多多。
  这就足够了。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他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平安,健康,自由,快乐地生活下去。
  在我身边,在吠舞罗这个家里。
  对我这个哥哥来说,真的,这就够了。
  第71章 自述2
  我的记忆,开始得很早,又似乎很晚。
  像一部老旧放映机投出的光斑,有些画面清晰得刺眼,有些则模糊成一片温吞的暖色。
  最早也是最固执的画面,是哥哥的背影。不算宽阔,甚至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瘦弱,肩胛骨微微凸起,像尚未丰满的羽翼。
  但在那时我的世界里,那个背影就是全部,是最坚实、最温暖的屏障,挡掉了大半的风雨和恶意。
  我记得那些冰冷空旷的房间,记得总是带着一股晒不透的霉味的被褥,记得饿肚子时胃里那种火烧火燎的绞痛感。
  也记得其他孩子因为抢不到少得可怜的玩具或点心而发出的尖锐哭闹声,以及保育员们不耐烦的呵斥。
  环境是嘈杂的,甚至是冷酷的。但我自己的世界,却异常安静。
  我很少哭,也很少闹。
  不是不饿,不冷,不害怕。
  而是因为我知道,哥哥会在分配食物时,悄悄把他的面包掰下明显的一大半,不由分说地塞进我手里,自己则三两口吃掉那小得可怜的一块,还舔着手指对我笑,说“哥哥是大人了,不饿”。
  会在冬天那些难熬的夜晚,把我冰凉得像冰块一样的脚丫子揣进他同样单薄却努力散发热量的怀里,用他瘦弱的胳膊紧紧搂住我,用体温驱散被褥的寒气。
  会在别的比我高大的孩子试图抢走我手里那个哥哥用瓶盖和电线做的小玩意儿时,像只突然被激怒的炸起毛小兽,毫不犹豫地挡在我前面,即使他自己也害怕得声音发颤,却一步也不退。
  哥哥的眼睛很好看,像我偷偷藏起来的那张已经泛黄的父母照片里的妈妈,是温柔的暖褐色。
  大多数时候,那双眼睛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像对什么都感兴趣,又像什么都不太在乎。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里面的东西就变了,变得专注,盛满了细碎的亮晶晶,让我无比安心的光。
  那光告诉我:别怕,哥哥在。
  所以,吃不饱没关系,穿不暖也没关系,从一个陌生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搬到另一个同样陌生甚至更加破败的地方,也没关系。
  只要哥哥在,只要能看到那个背影,能抓住他的衣角,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哪里都可以是“家”。
  这个“家”很小,很简陋,但它存在在我和哥哥之间,风雨吹不散,颠沛流离也打不垮。
  然而,再坚固的堡垒,也曾有过几乎失守的时刻。
  唯一一次,我的世界那看似平静的表面被彻底打破,是在哥哥对我说,有一对“很好的叔叔阿姨”想带我去过好日子的时候。
  具体说了什么,其实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哥哥努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和他嘴里吐出的“大房子”、“新玩具”、“好吃的”这些陌生的词语。
  但那一刻,冰冷的恐慌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从我头顶轰然砸下,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
  比饿肚子更难受,比寒冷的冬夜更刺骨。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哥哥不要我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超越了我短暂人生里经历过的所有艰难。
  那种即将被唯一的光明抛弃,重新坠入无边黑暗的绝望,让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他发了脾气。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具体喊出了什么,只记得那种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质问,记得死死盯着他,害怕从他眼中看到一丝确认的神色。
  幸好,没有。
  哥哥猛地抱住了我,那么用力,勒得我几乎发疼。他的眼泪滚烫,滴落在我的皮肤上。
  他一遍遍地道歉,说他是笨蛋,说他错了,说我们永远不分开。
  “永远不分开。”
  这五个字,像最有效的镇定剂,又像最坚固的誓言,瞬间抚平了我所有的恐慌和委屈。
  它成了我世界里新的也是最牢不可破的基石。从那以后,无论再遇到什么,只要想起这句话,心里就能奇异地安定下来。
  后来,我们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终于飘出了孤儿院的系统,落在了更广阔却也更复杂的社会土壤里。
  我们长大了,可以自己租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房间,勉强遮风挡雨。
  日子依然紧巴巴,哥哥靠着弹吉他,打零工赚取微薄的收入,我则沉迷于那些从垃圾堆或旧货市场淘来的,别人眼中的“破烂”零件。
  它们在我手里,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我能让不响的收音机重新唱歌,能让停摆的闹钟再次走动。
  我们就像两株依偎着生长在水泥缝隙里的野草,资源匮乏,环境恶劣,却顽强地向着偶尔洒落的阳光伸展,努力从雨水中汲取养分。
  哥哥的吉他和我的零件,成了我们灰暗生活里,仅有属于自己的色彩和声响。
  再后来,命运的轨迹再次拐弯,我们遇到了尊先生,加入了吠舞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