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沈福躬身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说完,便转身退出了议事厅,去安排人手调查周老六。
  沈如澜看着墙上的扬州盐引分布图,心中思绪万千。曹瑾的动作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不择手段,这场盐引之争,恐怕会比她想象的更激烈。
  盐引重新分配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扬州城里迅速传开。
  无论是街头巷尾的茶馆酒肆,还是市井百姓的闲谈中,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扬州城南的“悦来茶馆”里,人声鼎沸。
  几个盐商模样的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一边喝茶,一边讨论着盐引分配的事。
  “依我看,这次潘家空出的盐引份额,最后还是沈家吃大头!”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盐商说道,“沈家在扬州盐市的势力最大,又有沈老夫人和沈少爷坐镇,赵大人就算想制衡,也不敢太过偏袒其他人。”
  “未必!”另一个穿着蓝色绸缎的盐商反驳道,“听说曹瑾公子也掺和进来了,曹公子可是织造府的人,背后靠着内务府,赵大人说不定会给曹公子几分面子,分给他一些份额。而且,赵大人一直想制衡沈家,肯定不会让沈家一家独大。”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最重要的还是赵大人的态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盐商捋着胡须,缓缓说道,“赵大人若是偏向沈家,沈家就能拿到大部分份额;若是偏向曹公子,曹公子就能分一杯羹。咱们这些小盐商,只能看他们的脸色,能分到一些边角料就不错了。”
  茶馆里的其他客人也纷纷加入讨论,有人看好沈家,有人觉得曹瑾会胜出,还有人等着看两家争斗的热闹。
  整个扬州城,都因为这场盐引之争,变得热闹起来。
  与市井的热闹不同,莲花巷的苏家小院,此刻正被一片愁云笼罩。
  苏文远的病情再次加重,咳嗽不止,甚至开始咳血。
  大夫诊断后,说需要一味十年以上的老山参做药引,才能缓解病情。
  老山参价格极高,一两就要五十两银子,而苏墨卿之前当掉母亲留下的玉簪,才凑够了二十两银子,远远不够。
  她看着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父亲,心中充满了焦虑和无助。
  “墨卿,算了……”苏文远拉着女儿的手,声音微弱,“那老山参太贵了,咱们家买不起,别再为了我奔波了……”
  “爹,您别这么说!”苏墨卿红着眼眶,强忍着泪水,“我一定会想办法买到老山参的,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完,苏墨卿便转身走出了房间,她决定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当钱的东西。
  她翻遍了家里的箱子,只找到了一支父亲年轻时用的毛笔,虽然是名家制作,但也值不了多少钱。
  她抱着毛笔,失落地走出家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路过济仁堂药铺时,苏墨卿停下了脚步。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进了药铺。
  药铺里,掌柜正在为一个客人抓药,看到苏墨卿进来,便热情地打招呼:“苏姑娘,是来给苏先生抓药的吗?”
  苏墨卿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掌柜的,我想问问,十年的老山参,能不能……能不能便宜一点?我现在只有二十两银子,剩下的银子,我以后一定会还上的。”
  掌柜面露难色:“苏姑娘,不是我不帮你,这老山参都是从东北运来的,成本很高,五十两银子已经是最低价了,我实在不能再便宜了。”
  苏墨卿闻言,心中一沉,正准备转身离开,却看到沈家的管事李平安也在药铺里,他正为沈府采购滋补药材。
  李平安看到苏墨卿,便笑着走了过来:“苏姑娘,你也来抓药?可是苏先生的病情又加重了?若是急需用钱或药材,可需小的回去禀报少爷,帮你想想办法?”
  苏墨卿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知道对方是好意,但她不想因为自家的困境,去麻烦沈如澜,更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是在攀附沈家。
  她立刻打断李平安的话:“不必了!多谢李管事好意,我自己能解决。”说完,她便匆匆跑出了药铺,甚至忘了拿放在柜台上的毛笔。
  李平安看着苏墨卿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苏墨卿性子倔强,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但他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沈福沈管家,让少爷知道。
  回到沈府后,李平安便找到了沈福,将在济仁堂遇到苏墨卿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沈福听完,立刻去书房禀报了沈如澜。
  沈如澜正在书房查看周老六的调查报告,闻言笔尖一顿,墨水滴落在宣纸上,污了上面的字迹。
  她沉默片刻,语气带着几分复杂:“知道了。沈福,你去告诉容嬷嬷,让她以自己的名义,挑些温和滋补的药材,比如党参、当归、枸杞之类的,不必太过名贵,免得让苏姑娘觉得有压力。然后寻个由头,说是府中老夫人用不完的药材,扔了可惜,让容嬷嬷给苏家送去。”
  她不能直接帮助苏墨卿,那样会伤了她的自尊。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既帮她解决一些困难,又不让她觉得是刻意的施舍。
  沈福躬身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
  沈家的动作极快。
  仅仅一天时间,沈福就查到了周老六的把柄——周老六早年为了节省成本,曾勾结衙役,在盐里掺沙土和石膏,卖给百姓;还曾偷税漏税,伪造账本。这些罪证足够让他牢底坐穿。
  同时,沈福也找到了周老六最大的债主——扬州城的钱庄老板王大宝,并用双倍的价钱,买了周老六欠王大宝的三千两银子的债条。
  第二天一早,沈福便带着几个护卫,来到了周记盐号。
  周老六正坐在柜台后,焦虑地等待着曹府师爷的消息,看到沈福进来,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沈……沈管家,您怎么来了?”周老六结结巴巴地问道,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福走到柜台前,将一叠罪证和债条放在周老六面前,语气冰冷:“周东家,这些东西,你应该认识吧?你勾结衙役、掺卖劣盐、偷税漏税,每一条都是重罪;另外,你欠王大宝三千两银子,如今这笔债已经转到了沈家名下,限你今日之内还清,否则,我就将这些罪证交给盐运使司,再让官差来抓你!”
  周老六拿起罪证和债条,越看越害怕,双手不停地发抖。
  他知道,这些罪证一旦被交到官府,他不仅会坐牢,还会被抄家,家眷也会受到牵连。而三千两银子,他现在根本拿不出来。
  “沈管家,我……我错了!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周老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我再也不敢掺卖劣盐、偷税漏税了!那三千两银子,我现在真的拿不出来,求您宽限我几天!”
  沈福看着周老六的狼狈模样,语气缓和了一些:“饶你也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沈家一个条件。你把周记盐号的招牌和引岸份额交给沈家,用来抵偿那三千两银子的债务。沈家可以不追究你的罪行,还会给你一百两银子的盘缠,让你离开扬州,去外地谋生。你看怎么样?”
  周老六闻言,心中一喜——只要能保住性命,还能拿到盘缠,离开扬州,就算失去盐号和引岸份额,也值了。他连忙磕头:“多谢沈管家!多谢沈少爷!我答应!我现在就签字转让!”
  沈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转让文书,让周老六签了字,按了手印。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一百两银子,递给周老六:“这是给你的盘缠,你尽快收拾东西,离开扬州,不要再回来了。”
  周老六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沈福拿着转让文书,满意地离开了周记盐号。
  周师爷匆匆回到曹府别院,将周老六拒绝转让盐号和引岸份额的消息告诉了曹瑾。
  “什么?!周老六那个混蛋,竟然敢拒绝?!”曹瑾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客厅里格外刺耳。
  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怒到了极点,“他昨天还对五千两银子垂涎三尺,今天怎么突然变卦了?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周师爷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公子,小的听周老六的邻居说,今早沈府的沈管家带着人去过周记盐号,还和周老六谈了很久。周老六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小的猜测,恐怕是沈家从中作梗,用什么手段威胁了周老六,让他不敢把盐号卖给咱们。”
  “沈如澜!又是沈如澜!”曹瑾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满是怨毒,“前阵子坏我好事,现在又来抢我看中的盐号,真当我曹瑾好欺负不成!”他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猛地停下脚步,对师爷道,“你去查!立刻去查沈家和周老六到底做了什么交易!我就不信,沈如澜能做得天衣无缝!只要找到把柄,我就去盐运使司告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