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电报局甚至都没有国际长途，想要往国外打，得去首都。“您可以先写信，我们帮您寄给他们。或者您去一趟首都，申请打一次国际长途。如今都在寻求海外关系，这种电话很容易申请。”
  “还是先写信。”
  “也好。”
  男人给她留了一晚上的时间，约定翌日一早过来取信。晚上坐在书桌前心绪起伏，心中千言万语，落笔的时候却不知从何写起。
  “媳妇、”苏向东坐在她身旁，轻轻拍拍她肩膀。她太紧张了，近乡情怯。“岳父岳母肯定十分惦念你，应该会尽快回来的，很快就能见面。”
  “嗯。”
  千言万语没有写，最后只化作了一篇淡淡的文字。告诉父母她这些年的情况，隐去那些不好的，告诉他们自己生活很好。仨孩子都长大了，大学毕业后会安排工作。都很懂事，听说外公外婆的事儿，都很盼望相见。
  不说那边收到信，父母哥哥如何激动。她这里，打算着三年时间积累些底蕴，等父母哥哥回来看起来更好，也不至于太伤感。
  苏家这个小院保护的其实非常好，正房三间他们夫妻住，东耳房是儿子的卧室。俩闺女住东厢房，和三婶隔开完全住得下。原本说也可以住正房外间，可仨孩子谁也不乐意。将正房里外间都留给他们夫妻，这是家人们的默契。
  如今的大陆，能在省城拥有这样的独立小院是非常不错的，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很多人一家三口挤在筒子楼里，一间十几平的屋子。他们这样的，已经属于非常宽敞。
  可那是对于普通人，依照她父母从小的家庭环境，在国外的发展，这样的房子肯定会跟前世一样，抱着她哭的不能自己。
  也许这个时期不会回来也说不定，或许给她邮寄一些钱，日后通信也就是了。她晚上躺在炕上这么想着，隔日却是去供销社扯了许多的布回来。
  窗帘，换，床单、换，桌布，换。被子全部拆洗，做了全新的被套给罩起来。屋里布艺这么一折腾，看起来就新了不少。
  “要不，把墙壁重新粉刷一下？”苏向东不用媳妇解释，自然猜得到这是为了什么。这几天他回家也帮着一起弄这些，布票不够暂时只能换堂屋里。堂屋的墙壁是好几年前粉刷的了，如今也陈旧的很。
  “会不会太麻烦？”粉刷墙壁她自己干不了，得找人帮忙。
  “不麻烦。我去找俩匠人，让大林过来一起帮忙。我们把家具抬出去，屋里粉刷一天足矣。”
  “好，那就粉刷一下。”
  周大林带了俩队里的同事一起来，几个大男人将屋内家具全部挪出。粉刷完后又全部挪回去。晚上留在这儿吃饭，没人了才小声问情况。
  “姐夫，干嘛突然间这么大修整？”
  苏向东回：“你姐的父母找到了，可能会回来。这不是想着收拾一下，看起来好一些。”
  “姐的父母找到了？”周大林惊喜不已，实在是替舒窈高兴。“那太好了。如果来的话通知我一声，我来帮忙招待。”
  “行。”
  第四十四章 打的什么主意
  舒窈父母那边还没消息传来, 倒是另外一个消息传遍了整条胡同。孙耀祖回来了，站在孙家大门口。
  十多年没见，他外表更成熟稳重。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汽车, 西装革履脚穿皮鞋, 大背头, 看起来一副洋派。
  “呀，这是耀祖回来了？”
  孙耀祖对邻居十分和蔼, 礼貌点头。“是。许婶你身体还好吧？”
  “好，好。”许大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当初离开时闹的沸沸扬扬。有人说那场大火是他放的, 可现场乱七八糟没了证据。如今这又回来了，跟孟浠两口子、真是耐人询问。
  “我父亲、大妈您知道我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吗？他怎么会那么快离开的。”
  此时已经不止许大妈一个了, 街坊邻居围着一群。听到他这么问, 热心嘴快的已经开口给他解惑。
  “你爹啊、你一走就没了精气神。我看他去找了舒窈, 后来在家里就没气了。”
  “是嘛。那我家，现在住着谁？”有人居住的痕迹, 是孟浠母女嘛。
  “你媳妇和闺女呗, 还能有谁。”
  果然是她们，孙耀祖看看大门上挂着的锁头, 一时间没有说话。得知孟浠上下午班, 他直接找了块石头, 一下就将锁头给撬开。
  这是他自己的家，旁人也不敢多话。他推门而入, 有那好奇的跟着他进去, 跟着他进了屋子。
  孙家院子保留的这部分不算大，但也不小。之前孙家二老住正房，他们夫妻住耳房, 厢房和棚子用来做饭。
  “院里一直只住着她们母女吗？”他进了正房，这里显然很久没住人了，到处都是灰尘。
  “对啊。之前孟浠将房子租给了人，可住了不到半年人家就走了。说这房子闹鬼。”
  孙耀祖没接话，默默的看着熟悉的一切。身旁看热闹的人本来是想问他这些年去哪儿了，可他此时气场冷凝，衣装衬托下让人心生敬畏，那些人就什么都没问出口。
  “舒窈、孙耀祖看起来可是发达了，你小心啊。”许大妈跑来跟舒窈说八卦：“看他好像来寻仇的似得，那脸黑的能滴水。”
  “我跟他没仇吧？”舒窈皱着眉，没想到孙耀祖会先回来。他重生的，自然知道事情发展。一般人这几年还在静观其变、对大陆抱着怀疑态度。但他是明白的，历史不会倒退。他黑着脸，应该是对孟浠。
  “哦，对啊。他那样，应该是气孟浠。”
  许大妈下午来跟她说话，傍晚她就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孟浠在嚷嚷谁撬了她的门锁，她要报警。结果被告知是孙耀祖回来了，她一下子楞的失了声。
  失了魂一般回家，进屋坐到椅子上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是害怕是恐惧，那场大火留给她的后遗症，绝非脸上的伤疤。
  一点点动静吓的她从椅子上跳起来，结果是女儿放学回来了。书音放下书包，四下看了看。
  “听说、我爸回来了？”
  “没见人，我也是听邻居说的。”
  “听说穿的可体面了，西服领带皮鞋，头发油光水滑的。”
  “打听那么清楚干什么？”她忽然间发了脾气。“赶快写作业，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妈、你在惊慌什么？”外界的传言她也听到过一些，但具体的不清楚。只记得父母大吵，有人说差点儿要了母亲命的那场大火是父亲放的，可她觉得应该是胡说的。爸爸怎么可能放火烧妈妈，就算吵架也不至于要命啊。
  “谁说我惊慌了？”孟浠大声反驳。“赶快去写作业。”
  妈妈声嘶力竭，这些年她有时候会这样，孙书音也已经习惯。既然妈妈不愿意说这个，那她就别再问。爸爸回来了肯定会回家的，到时候再看情况。
  孟浠心神不宁的晚饭忘记放盐，时不时的回头去看门口。一点点动静就吓的她心跳加快，夜里没等到人，她一晚上都没睡。
  舒窈上大夜，早晨她在厂子里碰到了对方。可时间很紧来不及说话，她急匆匆的进了车间，舒窈骑着自行车绝尘而去。
  看她情绪不对，吃饭的时候周爱丽就凑了过来。“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事。”
  心神不安的情况下，她选择了闭嘴没说。跟周爱丽每次谈话基本都是不欢而散，而且这事儿没法跟外人言。
  下班后急匆匆的跑去找吴二虎，俩人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她讲话时声音压的非常低。“孙耀祖回来了。”
  “什么？”吴二虎也惊呆了，神情有些慌张。当年那一把火实在吓破了胆，男人被戴绿帽子的愤怒他算是体会了。如今人回来了，会不会依旧记恨？
  “以后你别再找我，我们彻底断了。”
  “吴二虎，你个狗娘养的。”孟浠气急了，狗男人果然靠不住。上次遇到危险自己先跑，这回听到孙耀祖回来危险可能再次来临，第一反应就是跟她撇清关系。
  “你这女人、”吴二虎也黑了脸。“不然怎么办？你想再招惹出他的狠绝来，咱俩这回都得死。”
  “那也不能这么绝情吧。我们好歹也好了一场，还有女儿……”
  “可千万别再提女儿。”吴二虎吓的摆手。“咬死了那是孙耀祖的闺女，跟旁人没干系。”
  “你……”表面我不一直都是咬死的嘛，可背地里你不能不管吧。可她刚想来几句软的，吴二虎已经骑车要走。
  “以后别再找我。”
  逃命一样的吴二虎跑了，独留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心慌慌的回了家，绕着弯的跟邻居打听情况。听说孙耀祖今儿个没回来，她这心既没放下，依旧提的高高的。
  这里是孙家，是孙耀祖的家，他可以随时回来。心里惊惧下，她打了两桶水，将许久不住人的堂屋挨着打扫干净。他父母生前用过的被褥也都拿出来除尘，重新恢复到原先的模样。
  夜里担心的许久都睡不着，后半夜实在困的不行了才睡了几个小时。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好些日子，可依旧没看到孙耀祖的影儿。
  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恐惧担忧，忍不住下班后去了隔壁找舒窈。三婶看是她就没好脸，当即就要赶她走。
  舒窈在屋里数钱，听到动静赶快将钱收进小匣子里。这些日子她顾不上捣乱，自己做生意非常顺利。这回进的货品多，物美价廉的卖的非常快。她粗步估算了一下，一天的净利润是她工资的好几倍。
  “找我干嘛？”她主动从屋里出来，估计孟浠是为了孙耀祖的事儿。
  “你那天看到孙耀祖了嘛，确定是他？”
  “没。我也是听说。”
  三婶看舒窈来处理了，自己就进了厨房做饭。晚上给蒸馒头，先把南瓜蒸熟了捣成泥。南瓜馒头大家都喜欢吃，所以苏向东给拉回一麻袋。
  “舒窈，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
  “孙耀祖就是个疯子。他之前一直说你家双胞胎是他的种，你回来了你不怕他找麻烦。”
  “他有没有种你最清楚，爱做梦让他做呗，谁还能管得着？”
  “你就是仗着家里有男人在，有苏向东给你撑腰。你比我强哪儿去了，你不就是命好找了个好男人。如果不是你离婚另嫁，现在该担心害怕的就是你。”
  “我不离婚另嫁，也不用担心受怕。”
  孟浠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孙耀祖却是十分明白的。前世他和舒窈，表面一直非常和睦。他被安排扫厕所，舒窈发配扫大街。她会将这些活儿加班加点的都干了，实在来不及才会让他帮忙。
  十年辛苦，她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将公婆养老送了终，陪伴鼓励他、最主要的是帮他解决那些难题。他颓废的时候躺在家里几个月不出门，他怨恨过命运甚至怨恨过父母，但唯独没有怨恨过她。
  站在大门外的孙耀祖抬头看看天，脸色复杂难言。等孟浠从苏家出去，他已经再次离开。听到邻居说他回来了，而且刚才就站在苏家大门口，她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升到头顶。
  他到底想干嘛？
  “今儿个这身西装不是之前那套了，领带也换了。还开着小轿车，看着可真气派。”
  “孟浠，等着享福吧，男人发财回来了。”
  享福？她都快要被吓死了好不好。偏偏什么话都不敢说，胆战心惊的等着孙耀祖，等着他下一步要如何。
  没了孟浠捣乱，舒窈的生意做的更加顺畅。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顾得了自己的小生意，工作上就没那么认真。
  上班的时候领导找她谈话，她点头应诺，但实际上依旧如此。该责任内的她会做，但责任外的她不上心。什么先进什么劳模，她如今没兴趣。
  和前世一样，在经历那十年后，她对金钱有了一种近乎无理的渴求。前世那十年她靠着父母给她的小黄鱼度过，今生也同样花了不少。在遇到坎坷的时候，人无能为力了，但钱还可以。
  她忙着工作忙着挣钱，将进货渠道告诉苏向东，他出差的时候顺带给她带了一批回来。提出跟她一起去做这个，被她严词拒绝。
  “为什么？”
  “万一被抓，我大不了就是失去工作。但家里还有你，得有兜底的人啊。”现在还不到全面放开的时候，你得保持着你的工作灵敏性，为日后做商场做准备。
  “可是你这样很辛苦，我心疼你。”
  家里有多少积蓄，他不知道。但家里有多少粮，需要增添什么东西，他清清楚楚。那十年她来回奔波，但自从他恢复工作，家里事她就再也没操心过。
  每天回家有热水，热饭，他心疼的给她打洗脚水，每次都嘱咐她别太辛苦。之前她晚上出去，他都是默默跟着的。她不让他去，他还一嘴道理。他可以帮她看着些，万一有人逮，他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