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不可以做太子妃! 第7节
  林岳道:“不会。我做的小工,给人打下手,活计简单,只是费些力气,需要搬运砖、瓦、木材、灰浆,每日活毕,清扫上下,维持干净。
  “一天十二文,不管饭,可以日结,前提是要做满三天。我今天免费给人干了半天,以此预支了两文钱。”
  林岳抬指,夹出放在衣袖斜口兜里的两枚圆溜溜的铜板,放在顾筠手中。
  一轻一重,两枚铜板同那一串钱,交叠出悦耳的清脆之音。
  “本来想着尽快拿到工钱,解决吃饭问题,倒不承想……你解决了,也好。我安安稳稳做完这个工,先行把你的衣服赎回来,再置些用品,今后再换个事情做。”
  顾筠小心翼翼把这两枚铜板串起,也贴身放好。“我们去吃饭吧!”
  林岳看向并不熟悉的娘子,病弱并未削弱对方多少颜色,沉吟一会,道:“今日你觉得有人暗中盯着你,大约不是错觉,图财还是图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安全起见,你跟我一起来县城,不必你做什么,你不要乱跑就好,下工了,再一起回去。”
  顾筠愣了一下:“好。”
  他抿着唇,伸指勾住林岳的衣袖,就像之前勾住老霍的衣袖一样。
  顾筠很早之前就想抵押夹短褐,但是老霍告诉他,如果抵押了,他也活不长了。
  寒冬在来的路上,依他现在的能力,一旦抵押,他就拿不回来了。老霍要他在生死交接的边缘,才去抵押。
  顾筠撑着口气,应下了。
  老霍离开,顾筠没有那口气了,想去抵押,但见一群乞丐时不时路过桥洞,虎视眈眈看着他的衣服,他便明白,即便换得了钱,他也只会得来心惊胆战,黑暗压抑的数天生存。
  他觉得没有必要。
  他不喜欢。
  他发了疯地想要回去。
  然后,峰回路转,他觉得现在就是老霍口中,生死交接的边缘,可以抵押了。
  “你……”林岳察觉他的动作。
  顾筠轻轻喊道:“夫君。”撒娇的腔调,楚楚可怜。
  林岳耳朵痒得很,别开了脸:“……走吧。”
  .
  不远处,一个滑溜溜的小孩正在同一个年轻男子说话,说着说着,还时不时指指顾筠两人离开的方向。
  .
  第8章
  县城整体布局,方正有序,轴线分明。两条主街,随之延出数条次街,次街又延出胡同。
  顾筠拉着林岳的衣袖,来到他心心念念的街道,视线数次从各类食铺上走过,他狠狠心,拉着林岳来到一家最便宜的饼铺,要了五文的豆面饼,五文的高粱面饼。
  前者,五文两个;后者,五文三个。
  饼摊不远处就是粥铺,顾筠两人坐下,要了两大碗粥。
  一碗,一文。
  粥不算浓稠,但熬得很好,用的粟,混了一些豆子、高粱等,上面堆放一小撮盐渍萝卜丁。
  白蒙蒙的热气从粥面冲起,刚一端上来,粮食质朴的香味和萝卜丁咸酸的味道就在鼻端溢开。
  顾筠被香迷糊了。
  他用手指碰了碰碗面,很烫,呼哧呼哧吹气,粥上头冷了一点,他迫不及待低下头,沿着边缘,吸溜了一口。
  略微粘稠的粥液率先进入口腔,随后就是肚子炸开皮的软烂豆子和带着一点韧劲的高粱粒,粟已经彻底成为一朵花了,烂在豆子和高粱粒里面,尝不出什么,像是一碗水,存在感不强,却不可或缺。
  种种东西,轻轻一嚼,便丝滑地顺着喉管,没入胃里。
  胃里变得暖烘烘,叫冷风吹得有些发凉的上半身也暖了起来。
  顾筠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轻轻一抿,嘴里似乎有股淡淡的甜。
  他把碗转上一转,沿着碗沿,小口小口吸溜地喝着。
  林岳坐在对面,拆着包饼的苇叶。
  朱阳县位于宣朝北地,此处多芦苇,大都长得高大,杆上苇叶因此又宽又长,做生意的人折了,用水稍稍洗净,晒好,就是包小玩意的好物。
  苇叶青黑,三张叠一起,紧实包着饼。从缝隙之间扯出折插着用来固定整体的叶角,整个苇叶都散开了,露出里面五个实在的饼。
  豆面饼偏黄色,高粱饼为褐红色。
  做饼的人是老手,每一块都烤得两面焦黄,都放在盖着厚布的篮子里面,客人拿到手时,尚有余温。
  林岳用苇叶拿起一块豆面饼,递给顾筠。
  “我只要一个。”顾筠忙中偷闲,接过东西。待看清楚,立刻就要对方换高粱面饼,“我喜欢吃那个。”
  林岳没理他。
  顾筠想了想,不再要求置换,咬上一口。
  粗糙的饼感,很干,细细嚼来,很香,比粥好吃一百倍。他不由加快进食速度,狼吞虎咽,竟噎着了。
  “咳咳咳——”
  顾筠噎得脸都红了,猛地咳嗽,也没舍得把面饼吐出来,捂住了自己的嘴。
  林岳一把拉开他的手。
  毫无阻隔,顾筠一下子全咳了出来。
  林岳走了过来,拍他的后背,又向店家要了个两个小碗,倒一些粥在其中一个小碗里,又翻到另外一个小碗里头,粥在两只小碗之间来回倒腾,冷了下来。
  他把粥放在顾筠目前,道:“喝点缓缓吧。”
  这里没有温水,温水是要花钱到茶铺购买的。
  顾筠揪着脖颈衣服,慢慢咳得不厉害了,再喝上一口小碗里的粥,彻底缓过劲来。
  他看了看地面吐出的豆面饼残渣,目中不由生出几分心疼,但他明白对方是为了自己好,故而憋着没有展示出来。
  他撕下一块豆面饼,擦拭去了小碗碗边来回倒腾时,不慎流出的粥液,放在嘴里,慢慢地嚼。
  林岳坐了回去,一面对前来收拾地面的粥铺老板娘道歉,一面看着顾筠泛红的眼圈。
  看了片刻,道:“你傻不傻?”
  顾筠抬头看他。
  或许是被这个时代追出一点成人应有的本领,他思索片刻,居然明白对方言下之意。
  顾筠想笑又笑不出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明明没照镜子,却也觉得笑容古怪,他默默地拉平表情。
  “夫君,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林岳:“你应该学聪明一点。”
  顾筠坐直了身体,显得很是认真,道:“你如果不要我了,我就去死。”
  林岳冷声道:“吃饭!”
  顾筠哦了一声,低头就去喝粥,余光瞥见林岳隔着苇叶,拿起一块高粱饼,从容不迫,细细咀嚼。
  他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摸摸兜里一串钱。
  “你等会!”
  顾筠起身就走,林岳来不及询问他,便见他三步做两步,来到贩卖杂烩汤的摊前,要了一碗。
  “给你。”顾筠等到摊主出货,借助摊主的碎抹布,捧起了碗,放到林岳面前。
  满满一碗,六文,汤不清亮,偏白,上面有着一层高汤浮油,下面是禽类的内脏以及几片大白菜叶子,整体看起来很美味。
  林岳道:“这是做什么?”
  顾筠悄悄咽了口口水,强行把目光移开,坐了回去,就着油肉香味啃饼:“你落水了,明天还有干活,得吃好点补补身子。”
  这是顾筠一开始的念头,不过中途被抵押物品的风波搅得,忘了,刚才想起,自然要补上,虽然要整整六文。
  林岳面无表情看他,拖了只小碗过来,用杂烩汤碗配搭的木质深勺,往小碗里均杂烩和汤。
  顾筠:“你又干什么?”
  杂烩汤看着多,均下来不过刚刚好两小碗,还装不满。林岳将小碗推了过去,道:“吃吧。”
  顾筠抿直了唇线,愣是不看推来的美食:“不吃。”
  林岳:“等会凉了。”
  顾筠怒道:“我不吃!”
  林岳抬眸扫他一眼:“不吃倒了。”
  怎么跟他妈一样。
  顾筠硬气没有一秒就破功了,他也确实想吃。
  端过小碗,喝上一口,咸鲜十足,捞一块内脏,很有嚼劲,中间还有淡淡的肉味,再捞一片白菜,白菜煮得很烂,吸满汤汁,入口即化,满满当当全是清香。
  太香了。
  顾筠小口小口吃着,为了防止吃不下粥,他没有吃饼。
  一小碗杂烩汤,一大碗粥,顾筠彻底饱了。
  碗底残留着几粒小米,他格外珍惜粮食,拿竹筷一粒粒挑起,尽数放入嘴里,如此,方才放下碗筷。
  林岳还在吃着,他吃了一个高粱饼,一个豆面饼,一小碗杂烩汤,现在正在吃粥,快要吃完了。
  顾筠问他还要不要吃饼,见他摇头,将没吃完的饼用苇叶重新包起,笑着说道:“我们明天早上的早饭有了。”
  林岳没有吭声。
  他的嗓子被粥剌得厉害,这粥里有着一些糠皮。
  底层百姓用杵臼等给粟脱壳,为了节省加工精力,往往不会脱得特别干净,里面会掺杂些粟的外壳,即糠皮。
  价格实惠的粥铺都是收这样的粟做粥。
  林岳终于喝完了粥,比起干硬的高粱面饼和豆面饼,又腥又油的杂烩汤,粥好下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