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魏赴洲道:“明天,或后天。”
  关谈月难掩心中雀跃,压制住外露的情绪,客套道:“注意安全。”
  魏赴洲岂会不知她如何想,可笑她连一个随意的关心都那么敷衍,哪怕这时,说句“早点回”或“我等你”也行,完全不走心。然而又很快料到,这姑娘怎么忽然有所变化,倘若不是带着目的,只怕连这样的话也决计不会说。
  魏赴洲“嗯”了一声,没下文,关谈月主动对他道别,刚要把电话挂断,却听他突然道:“月月。”
  “嗯?”
  “我让保镖从你身边撤了。”
  他冷不丁来了这样一句,声音异常平静,宁静得近乎吓人。关谈月愣住了,不知道他为何这样说,“我说过,我会试着相信你,这是第一步。”
  “只要你永不背叛我。”
  “……”
  关谈月眼睫颤了颤,只感觉气氛有些诡异:“背叛?”
  魏赴洲:“这是底线。”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不爱我,也可以厌恶我,但绝不能有一天,离开我。
  关谈月感觉自己握着手机都在微微发抖,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感觉,明明觉得这男人明明在办好事,却总是要威胁人,费力不讨好,好像这么威胁她,就能把她牢牢留在身边似的。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那日,关谈月回到宴席上,跟司机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今晚要在单位加班,让他不必来接了。司机自然是不肯,百般无奈,关谈月懒得听他解释,直接把电话挂断。
  有本事就告密去,反正天高黄帝远,关谈月今天就想放纵一回,她早就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了。
  因为没了盯岗,她和同事开始畅饮,吃完饭八点多,又跟大家一起去了轰趴馆,玩得好不尽兴,不学无术的大小姐这辈子别的不会,就学会玩了,上到高端桌游下到亲民棋牌,一一都有涉猎。
  先是打麻将直接连赢四把,然后是狼人杀永远都让人猜不出她是狼人,再到后面教大家玩阿瓦隆,关谈月做起了dm,在桌游上她是能玩出花的,狠狠出了一把风头。
  然而不得不说苏玄是真聪明,虽然在这些烧脑的桌游上涉猎不深,但比其他人接受度要高,基本一学就上手,而且戏精得很,嘴里没一句实话,骗得大家团团转,最终以刺客身份成功逆袭反杀。
  “强啊。”关谈月佩服道,“我刚玩的时候,觉得这游戏实在烧脑,学会许久才学明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掌握核心要领,这就是大佬的实力么?”
  “运气好而已。”苏玄挑挑眉,微扬的眼角扫过来,“还不是你给我放水的缘故。”
  “侬覅瞎讲好伐,我哪拨侬放水。”
  关谈月被他逗笑,没忍住蹦出方言,渐渐跟苏玄熟了起来,也不再将就公司那一套,驳回去,“我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苏玄笑者看向她,眼里的光被迷幻的霓虹灯一照,明暗交杂:“是么?侬呒没放水,是我戆脱了。”
  这简直是个撩妹高手,适时关心、言语激励、若即若离,再加上这一口软绵绵的申城方言,简直能讲进人心里去,要是别的小姑娘,估计早就为他的眼神和声音沦陷了。
  关谈月再大条也能看出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没当回事,被太多人喜欢过,大概真的不会太在意这些。
  “今天不着急回家?”他道,言语愈发大胆起来,“你那位控制狂老公,不会大发雷霆,把你抓起来吧。”
  许是三个月没碰酒,关谈月今天才喝了一点白的就有点迷糊,脸红扑扑的,眼里也染上了醉意,平添一丝媚态:“他出差了,我也是刚知道,你说他怎么不天天出差呢,要是那样的话,我估计得高兴坏了。”
  “出差?”苏玄眸光一闪,“那你岂不是自由了?”
  “也就那样吧。”关谈月把下巴搁在手背上,恹恹道,“我总觉得,他不会放过我的。”
  “……”
  后来,几个人又去唱歌,包了半宿,实则唱到凌晨一点就坚持不下去,醉的醉,困的困,关谈月也喝嗨了,这会儿已经晕得不知东西南北。
  她是真的被压抑坏了,也不管魏赴洲回来会怎么惩罚她,就是想放纵一回,反正他人现在不在申城,也不能立刻杀回来。
  因着实在太晚,大家开始一个个往回撤,秦潇潇不会喝酒,脑子最清醒,正要送意识不清的关谈月回家,却在马路边叫车时被苏玄拦下来。
  “苏老板。”
  她打招呼,听男人道:“你母亲那边还好吗?”
  关于她母亲做手术的事,秦潇潇事先跟苏玄请了护理假,因此苏玄知晓此事。
  “下周一手术,但是术前检查又发现些问题,不知道还能不能如期做成。”秦潇潇叹了口气,实话道,“不过苏老板放心,我会提前和您讲的,劳烦您费心了。”
  “嗯。”苏玄点点头,安慰道,“人上了年纪,生病总是常事,你不必太介怀,放宽心,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就同我讲,我尽量给你调班,你有空多去陪陪你母亲。”
  他这样说,秦潇潇自是感激不尽,她母亲一脉人丁寥落,几个旁系的兄弟姐妹也都早不往来,只有她一个亲女儿在身边伺候着,实在是难以兼顾。
  “一会儿还要去医院吧?”
  苏玄问,秦潇潇点点头,叹气。
  他看了一眼对方怀里的女孩,道,“你抓紧忙去吧,正好我与月月同路,又有车,我送她。”
  “这……”秦潇潇一阵高兴,虽过意不去,但确实解了她燃眉之急,几番挣扎终是放心地把关谈月交到他手里,“那就谢谢苏老板了!”
  苏玄笑着颔首,看秦潇潇打车走远,打横把关谈月抱起来,放进副驾驶。女孩被凌乱的头发丝扎得脸痒,以为又是魏赴洲在碰她,拨了拨,嗔道:“别动我。”
  苏玄:“谁动你?”
  “魏赴洲!”关谈月喊出声,睁开眼瞪了他一眼,却是模糊一片,很快又晕得闭上,“你个坏蛋……”
  苏玄眼里的光渐渐暗下去,替她一点点拨开碎发,抚平女孩眉心。
  心里酝酿着一个大胆的想法,一踩油门,一路开往西城区,前往魏赴洲的家。
  此时,另一边,魏赴洲正在芜州谈一个项目,忙得不可开交。
  他同齐爷一道而来,本该签下这笔巨单,然而魏赴洲生性多疑,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调查受资方底细,果然发现有问题,不是什么潜力无限的新兴企业,而是一个暗藏不少税务问题的“影子”公司,若茫然下注必然打了水漂。
  项目是齐季青辗转了好几手推给他的,就是等着他往火坑里跳,如今被看破,魏赴洲并未公然撕破脸,而是早与影子公司互通有无,佯装受骗,同他一道来了芜州。
  芜州多雨,这会儿还在下。
  魏赴洲给齐季青撑了一把玄伞,从车上下来,路过一地沾着斑驳苔藓的青砖,来到一个大酒店门前。
  “阿洲,你跟我多少年了。”
  这天的烟雨跟他第一次见魏赴洲时一样,齐季青站在辉煌通达的酒楼前,突然没由来感慨。
  魏赴洲垂睫,静静答:“七年。”
  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以说在他创业低谷期,一切都是齐季青赋予的,那会儿刀山火海魏赴洲也可以替他去闯。然而商场上无有道义,昔日恩情变爪牙时,也是说变就变,齐季青要把那一切收回来,毁掉他。
  男人点点头,倏地笑了,看了他一眼:“那年你多大了?我记得你好像还在读大学是吧,可没有现在结实。一晃,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会儿,他多赤诚,少年不畏艰难,不惧岁月,行事作风总让人震撼,仿佛有无限潜力。
  齐季青还记得,他第一次来找他,干巴瘦的男孩,眼睛却那么亮,对他说了一句话让他始终难忘“破釜沉舟的人,不在乎生死”。
  而今,他处事到底染上自己的影子,那种冷情冷血的杀伐果断,让人可敬又可叹。
  魏赴洲不语,只听他道:“有时候,我常常在想,你会走到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比我远?”他吐了口气,“是了,你还太年轻。”
  年轻到让他觉得威胁。
  “齐爷永远是我的老师。”
  魏赴洲抬起头来,眸底看不出情绪,“亦是我的恩人。”
  “……”
  那晚宴会上,魏赴洲与影子公司“谈成”合作,宴席开始,觥筹交错,丝竹管弦靡靡,各种处于行业顶峰的人在其间游走周旋,再泠然的琴音也挡不住这里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