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嘘——”秦潇潇赶紧把手放在她嘴上,“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我每次想抢半包都还抢不到呢,下回得留意看看,到底是被哪个人给拿走了。”
  两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一时也不急着下班了,又聊了好久,直到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她们才消停下来。
  然而黑暗笼罩,黑幕一点点将二人包裹,她们没开灯,坐在阴寒狭隘的小屋里,笑着笑着,就突然笑不出了,凭空生出一股子哀怅来。
  “月月,”秦潇潇打破沉寂,说,“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你说你从小生活在富庶家庭,吃穿用度都不愁,想买什么也不愁,不管是不是有人疼,至少从来没为钱发愁过。可我呢,过惯了苦日子,后来跟我母亲来到申城也是一样没钱,她打工供我学钢琴,累出一身病,我总想我以后出人头地一定要好好待她,反正肯定不会把日子过成现在这样。但你说为什么我那么努力,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关谈月仰头靠在沙发上,听着她突然对自己说起了悲怆人生,只感觉惘然,又折回去想到她说“羡慕自己”这四个字,一下没忍住笑了,压抑的氛围被她打破:“羡慕我?要不咱俩互换一下角色,你来做我这个大小姐吧,感受一下上流社会的虚伪与冷漠。你说好好被养到大,突然把你卖到不喜欢的人那里去商业联姻是什么感觉,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你再不是那个被人宠爱的公主,连话语权都没有,一朝失势所有朋友都露出爪牙,也没有人真心对你——”
  关谈月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总说是不够努力,可我觉得吧,这都是命。”
  老天就喜欢捉弄人,命好的时候,会像下雹子似的地给你好运和机遇,你不想接都不行;可命不好时,无论你如何追求,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关谈月对此深谙其理,从一而终都感觉是命运在推着她往前走,无论是浑浑噩噩做了二十五年的纨绔小姐,还是骤然被逼婚嫁给魏赴洲,亦或是现在认命地选择过安稳日子——也都是在被推着往前走,好像都是当时那个境地下最差的选择。
  她有选择么?她压根就没有。
  当命运的暴风雨突然席卷而来时,无差别地对每一个人进行攻击,也没人给她时间让她好好思索一番,或问一问她究竟愿不愿意这样啊。
  都是可笑。
  可唯有这么一份工作,累得要死要活,忙得昏天黑地,不够吃也不够穿,看尽外人脸色,却是她完全靠自己争取得来的,无论遇到什么委屈与难事,不公与怨怼,也都是被她掌控在自己手里,让她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有选择的权利。
  “不换。”
  秦潇潇吸吸鼻子,靠近她的脸,“我才不换,我可不忍心我的大小姐忍冻挨饿。你看咱们这个小脸蛋哦,嫩得都能掐出水来,再看这双小手呦,真细腻,怪不得你家那位那么喜欢你,死都不放过你。这要是我,也把你锁起来,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秦潇潇调侃说,关谈月一听就脸红,气得火冒三丈,拿手掐她胳膊:“秦潇潇你长本事了是不是,还打趣上我了,看我不揍你……”
  两个人踩在沙发上,来回扔垫子,一时闹得鸡飞狗跳,也就趁着夜晚无人,才敢在办公室这么肆意发泄。
  秦潇潇玩疯了,高呼:“等我挣了大钱,我就要先买一两个奢侈品包包,然后再买一身漂亮的裙子,把其他的钱都存起来了,存好多好多,然后再带我妈去环游世界!最后的最后!我还会连本带利地把你那二十万还上,不,我会还你四十万!”
  关谈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想得美!”
  自己却也跟着喊:“秦潇潇保佑我,总有一天,我会强大到不再依靠任何人,这世界上的所有困难我都能解决,什么男人都是狗屁!我一定能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主动权,活出个自己的模样来,然后……然后……”
  关谈月喊着喊着,声音越来越低,突然就跌坐在沙发上,“不再稀里糊涂地过这一辈子……”
  她突然就泣不成声。
  秦潇潇安静下来,看着眼前悲伤啜泣的女孩,心疼地把她揽在怀里,也被她的情绪渲染,抱着她一起哭。
  朦胧间,关谈月哭得五感都被泪水糊住了,只恍惚地听见秦潇潇说了一句“我们都得好好活”。
  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哭得更凶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两个人在对话。关谈月和秦潇潇吓得立刻止住哭泣,屏息听了好一会儿,然而又听不见了。
  二人刚要松一口气,觉得自己简直在发疯,收拾收拾心情准备离开,紧接着就听见钥匙插在门里的声音,那人转动两下,发现拧不动,疑惑地“诶”了一声,又拧了两下,才发现是门没锁。
  奇怪。
  难道还有人?
  关谈月和秦潇潇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跌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提着鞋赶紧躲到沙发后面,想看看来者究竟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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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有一章三千字,这一周因为心情和工作原因基本没怎么写文,不更齐一万五明天要被关小黑屋了,今天会一次性补齐,给大家赔罪了
  第55章 关谈月气势汹汹地走上去,扬……
  进来的人居然是言若涵, 她看见屋里黢黑一片,可是门竟然没锁,心里不禁来火, 想着明天一定要问问清楚,看是谁没锁门,然后把灯打开。
  关谈月和秦潇潇怎么也没想到是她, 大气也不敢出, 就看见她旁边还跟了一个人,貌似是学生家长, 言若涵替她拉开椅子:“您请坐。”
  那女人坐下。
  她坐下的时候,脸正了过来,关谈月在这时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真是神了, 这不是宁远的母亲么,她怎么会在这?
  关谈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远是她自加入栖音以来带的第一个学生,也是和她感情最深的一个, 她一共就带了仨, 现在章源和王许墨都退课了, 另一个蒋仲祺给她新加的她还不认识, 也就只剩下宁远。
  可是他们怎么会和言若涵有联系?
  关谈月不禁攥紧了秦潇潇的手,听言若涵说道:“我跟您说的情况您都了解了吧, 不是说故意背刺我们自己工作室的员工,当然凡是能进栖音的钢琴师都很优秀,这个不可否认,可即便是再透明的地方,也有正直的人,也有品行不端之人,这都是没法避免的事。”
  她给宁远母亲倒了杯水, 继续说,“我也算是栖音半个负责人了,栖音行政上大大小小的事也都管过,秉着对小朋友、对各位家长负责的原则,我必须要把这些事告诉您。您作为家长,肯定也都知道孩子的三观要从小培养,如果身边放了这么一个老师,难保不会对孩子造成什么负面影响,这个您清楚吧。”
  宁远的母亲缓慢点点头,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是我和我丈夫都觉得关老师挺好的,也从来没觉得她有什么作风不端、行为不正的举止。她对小远一直是任劳任怨,小远也很喜欢她,你们说她婚内出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关谈月听到“已婚出轨”四个字,如遭雷劈,总算弄明白为什么这些家长都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还全当是自己请假过久耽误了课程进度,敢情是言若涵在背后捣鬼。
  她这暴脾气岂能忍下,气得就要站起来,却被秦潇潇拉住了,做了个“嘘”的手势,让她不要急,再观摩观摩。
  关谈月才沉下心来,又蹲回去,听那贱人又道:“哪有什么误会啊。不管您信不信,反正我们肯定会尽快处理此事,这种人留在栖音也是砸我们自己的招牌,我们是绝不姑息的。主要是她的家庭背景、涉及到的利益关系比较复杂,这都还需要时间,但估计要不了个把月就会让她离开。”
  “当然,”言若涵道,“您要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也没关系,这话我对关老师带每一个学生家长都会反映。等她离开的那天,我们再给您换老师也不迟。”
  “但是如果您怕影响孩子,现在就想换老师的话,需要您主动跟我们老板提出请求。”言若涵大言不惭地说,还觉得自己特别有理,“因为我刚才也说了,考虑到关老师家庭背景问题,我们内部进行调整需要时间,不过由您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话,对我们双方都有益处。”
  “……”
  宁远母亲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没问题。”言若涵点点头,笑着送她离开。
  关谈月本无意再与她争执,可怎想到她却死不悔改,一次又一次地挑衅,这回居然在学生家长面前造谣她,说话那么过分,简直太猖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