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俏生生的行礼问安,卢氏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她眼光毒辣,一眼便瞧出了孟顽脸上还未消退的病气。
  美则美矣,但太过病弱,杨氏此时唤孟顽前来是何寓意,她岂会不知。
  只怕是孟家欲让孟怡另攀高枝,才将孟顽这小庶女推了出来,可他们孟家也不瞧瞧他们郑家的门第,岂能让一个小小庶女进门。
  卢氏饮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得让孟顽起身,借着饮茶的动作,她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一个空有美貌的小娘子也能让他瞧得入了神。
  茶盏重重的放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将郑持盈惊了一下,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杨氏将郑家母子的动作看在眼中,她笑着朝卢氏说道:
  “阿顽今日有心,还想着给我请安,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染了风寒,便免了他们的晨昏定省,也难为她今日这样冷还来请安。”
  这话说得极巧,明明是杨氏命人将孟顽唤来,如此说来倒像是她居心不良,特意选在今日来请安一般。
  果然卢氏闻言,看向孟顽的目光更冷了几分,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心机。
  可郑持盈却不这样想,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很快就被他压制住,只是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在听到孟顽今日是为了见他才来的竟会这般高兴。
  可这份欣喜还未维持几秒就被孟顽打碎了。
  “夫人今日一早,便唤我前来,原是有贵客到访。只是,怎么不见五姐姐的踪影。”孟顽朝着杨氏身侧看了看,面上满是不解。
  “真是不巧,你五姐姐两日前去了她外祖家小住,到如今还没回来呢!”
  杨氏转头看向卢氏,笑容无奈又宠溺的接着说道:“早知你今日要来,我定不会让她去的。”
  说完又看了一眼站在卢氏身后芝兰玉树的郑持盈,笑容也越发无奈,就好像一切都是巧合一般。
  卢氏的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到孟顽的身上。
  不管孟家打的什么主意,这孟顽都休想进她郑家的大门!
  “既如此便让阿顽带着持盈四处转转,他们年轻怕是不愿同咱们两个老人家待在一块。”
  杨氏这话说的直白,卢氏面上不显,笑容也越发温和,只是望向郑持盈的眼中暗含警告。
  只可惜郑持盈的心思并未在自己阿娘身上,他朝着杨氏行了一礼,算是应下了。
  卢氏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可又不得不与杨氏虚与委蛇,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与孟顽一同离开的郑持盈。
  自家儿子,她定不会怪罪,便只能迁怒于孟顽,怨她狐媚子,勾了她宝贝儿子的魂。
  另一边孟顽一言不发的带着郑持盈在孟府乱逛,一直走了许久。
  虽已到了冬日,花木多有凋零,但孟珈文人出身,难免会有些文人吟诗弄月的喜好,孟家的庭院也是别具一格,曲水竹亭,流水清澈见底,其中的鱼儿皆若空游无所依,亭中帷幔飘荡很是风雅。
  直到周边的景色也越来越僻静,郑持盈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越走越偏?”
  孟顽不答,只是一味低头走路。
  笑话,他们二人这样的身份如何能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她的名声不要了吗?
  见孟顽不理睬他,郑持盈也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娘子脸皮薄,羞于开口,他笑了笑又继续问道:“方才听孟夫人唤你阿婉,可是清扬婉兮的婉?同你很是般配,一样的柔美。”
  孟顽脚步顿了顿,转身看向在她身侧喋喋不休的小郎君,“这怕是要让郎君失望了,我的顽是顽石的顽,并不是你口中柔美婉约的婉。”
  眼前的小娘子清丽脱俗,如同菟丝花一般娇弱,可她的眼神却那般倔强,看向郑持盈时不曾有半分怯懦,也不像他所想的需要依附旁人才能得以生存。
  郑持盈愣了片刻,不敢相信这般难堪的字,竟会被人用为自己女儿的名,普天之下哪家的阿爷阿娘不是想破头,恨不得将所有寓意美好的字用在儿女的名讳上,偏偏孟家反其道而行。
  他是郑夫人独子又是老幺,上只有个姐姐,郑夫人将他当做是命根子一般疼爱,半点委屈都不曾受过,实在是想不通孟珈为何要给自己的女儿取这般的名字。
  “你不会是在同我说笑吧?我承认那日是我鲁莽,言语上多有得罪,可我今日也同你一起逛园子了,你为何还要与我置气?”
  这一番长篇大论,险些将孟顽气笑,这人表面上瞧着文质彬彬,却生了一副高傲自大的脾性,她几时同他置气了。
  不过是不愿与他过多接触,免得引火上身,却不想到了他的口中竟成了这般模样。
  “郎君误会了,我不曾与你生过气。”
  只是想离你远些。
  孟顽默默地在心中又加了一句,可郑持盈显然不知道孟顽所想,心中一喜,又开始絮絮叨叨的不停同孟顽说话。
  孟顽随意的敷衍了几句,想着方才郑夫人卢氏的神情,应当是不愿郑持盈与她在一处的,在心中估摸着时间,杨氏也该派人来唤他们了。
  果不其然,一婢女远远地朝着二人走来,孟顽如同瞧见了救星一般,快步朝着来人走去。
  孟顽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总算熬过去了。
  可当她陪着杨氏送走郑家母子后,正准备行礼告退,却被杨氏给叫住了。
  “下个月十五,我与郑夫人约好了一同去慈济寺上香,你到时也一同去罢!”
  事到如今,孟顽也看透了大半,杨氏怕是有意撮合她与郑持盈,可郑家也是名门望族,在大雍颇具清名,又与孟怡自小就定了婚约。
  她为何要这样做?
  那日在寿安长公主府上,孟怡瞧着也不像是对郑持盈全然无意的模样,为何频频将这门亲事推到自己头上。
  孟顽不信这等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这郑持盈怕是有难言之隐,为今之计她还是先避开郑持盈为妙。
  第17章 三日后……
  三日后李翊从洛阳回到长安,甫一进甘露殿便吩咐人去寻那把嵌螺钿玳瑁紫檀琵琶。
  吩咐完,便转身进了内殿。
  原本快马加鞭两日便可回来,但因每日夜里李翊就会去到孟顽的身体中,这才将两日行程生生又拖了一日。
  望着圣人伟岸的背影,崔真也感到纳闷,前些年圣人雨中行军,三天未曾合眼也不见得会累,如今不过短短两日的行程便要歇息一晚。
  难不成是到了年纪,心力不足?
  待从内殿出来时,李翊已经换了一身衣裳,随意的坐下翻看起奏折,吩咐冯士弘去宣左右仆射。
  虽是短短三日,但朝中事务繁多,已堆积了不少。
  趁着李翊翻看奏折的空闲,崔真仔细的瞧着他的神情,不似力不从心的模样,加之又正是年富力强的年岁,也不该如此啊!
  “咚!”
  一颗饱满新鲜的柑橘砸在崔真的头上,又弹落到地面上咕噜噜滚远。
  虽不痛但也让崔真冷汗涟涟,连忙告罪,李翊挥了挥手免了他的礼,可崔真心中却很是忐忑。
  他知晓陛下的脾气,今日这事看似轻轻揭过,实则是圣人另有打算。
  心中又不免想到那日在上清宫圣人吩咐的事还没给办好,只怕另一件难缠的差事马上就要落到他头上了。
  还不等崔真难受,冯士弘便带着左右仆射进了甘露殿。
  内侍取了琵琶回来的很不凑巧不凑巧,正碰上李翊在与人议事,小内侍惧怕天子,立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冬日里的天气后背竟渗出一层薄汗。
  贸然进去打断圣人委实不妥,可若是不进去又怎么和圣人交代。
  这小内侍探头探脑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惹人注目,诸位大人很快便注意到了他。
  李翊见坐下的臣子们交头接耳,视线顺着众人看着的方向望去,后又看了一眼冯士弘,对方立刻心领神会,躬身退出。
  冯士弘从内侍手中接过琵琶,转头又瞧见小内侍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冯士弘不免嫌弃的嘁了一声:“不争气的东西,这些小事都做不好!”
  打发走了小内侍,冯士弘本想等里头结束了再将这琵琶呈进去,不成想李翊却招了招手,示意他呈上来。
  冯士弘有些摸不准圣人的心思,往日里圣人最是厌烦议事时被人打断,今日怎得一反常态。
  虽心里嘀咕但冯士弘面上却不显,双手将琵琶捧到李翊面前。
  修长有力的手接过琵琶,轻轻拨弄了几下,铮铮之声立刻传来,下头的臣子立刻止住话头,转头看向坐在上头的李翊。
  “继续,不必理会朕。”李翊头都不抬,一心摆弄手中的嵌螺钿玳瑁紫檀琵琶。
  见李翊如此众人哪还有心思议事,尤其是崔真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又与李翊情同手足,见此情景不免要打趣几句,道:“陛下今日好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