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舞毕,皇帝连连抚掌赞叹,“美人……不,爱妃的舞姿真当是这世间一绝!”当即赐其御前就座,伴驾于龙椅之侧。
  在座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的心思,早已被今晚耀眼的沙蔓夺去了。
  宴会进行到这里,差不多进入尾声。皇帝已迫不及待去享用他新得的美人,未再多留便宣告散席。
  程慎之为宁鸾披上斗篷,两人正欲离去,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
  “镇南王妃,请您留步!”
  宁鸾闻声回首,迎着走廊下灯笼的亮光,见时鸿正疾步奔来。程慎之剑眉微挑,不动声色地侧身,将她护在身后。
  来人程慎之自然认得。边境讨伐时,这位小将军虽称病迟来,却在前线妙计频出,几次埋伏时机之准,连他都曾为之叹服。
  认识他程慎之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他口中唤的,偏偏是“镇南王妃”?程慎之眸光骤冷,周身气息愈发凛然。
  宁鸾心下无奈,料定时鸿是因她与“林公子”几分神似才贸然追来。可这事程慎之不知,旁人更不知。
  她只得端出茫然神色,唇边浮起恰到好处的浅笑,对着时鸿微微行礼道:“时将军。”
  时鸿一路穿人群小跑而来,加之酒意上涌,此刻撑膝喘气,满身酒气扑面。
  “王……王妃,我是想说,您长得像一把剑,当真好看!”
  话音未落,时鸿瞬间感受到程慎之如雪刀般的锐利目光,脊背一凉,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忙改口道:“不、不是!是您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
  时鸿自觉越描越黑,抬手抹一把额边的汗水,干笑两声,“故人,故人,嘿嘿。”
  开玩笑,别人不知程慎之深浅,他时鸿还能不知道吗?!
  世人皆说程世子寡言少语,无甚大才,守边多年,仅能维持两地互不侵扰。后因异族疲惫,才借他时鸿之力拿下七城,夺得战功。
  可时鸿是亲历过战场的人,知晓当初程慎之带走的兵马本就不足,却能在那烽火连天、战事频仍的边境周转自如,天机算尽,既保将士性命,又求一线胜机。
  若他是个贪功冒进之人,或许胜利来得更早,却定要以无数将士的性命为代价。
  时鸿敬佩他仁德的善举,更是仰慕他排兵布阵的精准盘算。
  被这样的人盯上,就像是被潜伏在黑夜里的野兽无声锁定。而此刻,时鸿正是程慎之眼中那个猎物。
  宁鸾见时鸿面红语塞,知他一急便口不择言,便轻声解释道:“时将军有所不知,家父宁丞相在朝为官,家中尚有兄弟姐妹,许是将军曾见过,才觉面熟。”
  时鸿酒醒了大半,也暗恼今日唐突至极。可醉眼朦胧间,宁鸾侧影与林公子如出一辙,连发丝垂落弧度都相似。他恍然仿佛又看见那日小春台上,执扇笑谈着玄烈剑典故的林公子。
  他想还剑之情,品茗说剑,共话杂谈。可那如冰雪寒剑一般的林公子,自那日后见过一次后便消散人间,他屡屡前去蹲守,都再未得见。
  今日忽见宁鸾神态身影,一时激动下,竟失态地大喊留人。林公子是个男子,岂是金枝玉叶、风光正盛的镇南王妃?
  时鸿你清醒一点!
  他慌忙对着宁鸾连连作揖,指尖不自觉搓着衣摆,“王妃说得极是,定是我今晚贪杯,醉眼昏花认错了人。您千万别见怪!”
  程慎之冷哼一声,抱臂看向一边。
  “无妨。”宁鸾笑笑,扭头看着程慎之。“咱们走吧?”
  她一把挽过程慎之的手臂,程慎之眸光微怔,再顾不得其他,“走。”
  二人相携离去,留时鸿挠头呆望背影。
  “可就是很像嘛……”
  ……
  时鸿回到将军府中,时厉东早已歇下。。
  朝中皆知老将军年岁已高,当年征战前方,提携玉龙,为圣上立下汗马功劳。但多年的前线生涯,早已伤及他身体根本。
  所以宫中的宴会盛席,时厉东都尽可能称病不去,在府中静养。
  时鸿回到自己兵器铺一般的卧房当中,想起今日唐突之举,痛苦掩面大叫:“我怎么能蠢到这个地步啊?!”
  不仅给宁鸾留了坏印象,更开罪了程慎之那尊杀神。
  时鸿一脸沮丧,凭空挥出几拳。
  现在冷静一想,宁鸾性格柔和,温婉端庄,与那日望春楼林公子高傲贵气的模样判若两人,自己当时怎会认错?
  哎……
  林公子也真好看啊,即便戴着银面具,未见全貌,单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他心爱的寒霜冰剑般清冽出尘。那般从容气度,就绝非一般人可比。
  林公子允我进旁人都不能进的望春楼顶层。
  林公子曾对我展颜一笑。
  林公子还费心劳力为我寻剑,最后未取分文!
  时鸿躺进床上,打了个滚儿,把头埋进枕头里,自觉忽视了林公子当时说过的“过后再取报酬”,心中蓦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林公子待我如此……该不会是,看上我什么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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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鸿:林公子不会是喜欢我吧?
  青霜:你在想p吃……
  第12章 青霜月影 就像你,明明渴望那个人的心……
  青霜早已换了根更隐蔽的横梁蹲守,闻言差点脚下一滑。
  这人莫不是疯了?她家主子谪仙般的人物,怎可能看上他什么!
  她捂住额头,偷偷向下望去。只见时鸿两眼放空,喃喃自语:“也不对……林公子都不愿见我。”他面露痛苦,似不愿面对这“残酷现实”。
  青霜无奈地叹一口气。这人打回府就不太对劲,不仅浑身酒气,还不时痛苦哀嚎,亦或是对着空气打拳,怎么看都像是受了莫大刺激。
  “唰唰唰!”
  异变突生!三道破空声从下方擦过,青霜心头一紧,忙向下方望去。
  只见三枚柳叶短刃破窗而入,直取床上时鸿眉心。
  时鸿虽是醉眼迷离,可多年习武,又在杀场历练一遭,对危险的感知力远超常人。杀气骤现,他猛然一震,未及细想便翻滚至床下桌案旁。三道银光闪过,短刃齐齐扎入枕中,刃柄泛着渗人的寒光。
  顿时,时鸿酒意尽散,旖念也跑得无影无踪。他反手扣住腰间金鳞剑,这是为了赴宴携带的装饰用剑,剑柄以金丝缠绕,反倒影响手感。
  时鸿绷紧神经,警惕打量四周。
  青霜亦觉不妙。这飞刃直取性命,若时鸿反应稍慢,早已血溅当场。她扣住暗器,蓄势待发。主子安排她来监视时鸿,未必不是保他性命的意思。
  时鸿在明,对方在暗,但若是对方再次痛下杀手,她也可杀对方措手不及。
  时鸿略加思索,提剑踏入院落,那银刃从屋外射入,刺客必藏于院中。
  树影婆娑,四处一片沉寂,只闻远处几声虫鸣。
  门外守夜的侍卫横斜横倒于地,时鸿走上前去一摸,鼻息尚存。约莫是被下了迷魂散之类的药物,稍过时日便能醒来,无甚大碍。
  时鸿心下稍安,却不想身后杀机骤现,一柄短刃突兀出现在他颈侧!
  时鸿眼中精光一闪,反手提金鳞剑去挡。只听“哐”地一声,刀刃在空中格挡,火星迸溅,碰出寒峭剑光。
  时鸿急速转身,来人一身白衣,赫然一副异族面貌。他双手紧握的也并非短刃,而是两柄寒光凛凛的峨眉刺。
  那白衣人被长剑抵挡,借势倒退半步,摆出防御姿势,紧盯着时鸿。
  时鸿单手持剑,剑尖斜指地面的青石砖。他放缓呼吸,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身上无形剑气纵横。下一瞬,他低举金鳞剑,起手一势“横扫千军”,直劈向那白衣人面门。白衣人双刺交错,脚尖微点侧移,一面格挡,一面如暴雨梨花般用峨眉刺锥向时鸿,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来回约二十几招,时鸿剑术超绝,借着浑身蛮力,打得白衣人节节败退。青霜早已掀开瓦片,借着夜色和树枝的遮掩翻上屋顶,暗暗观察着两人的战况。
  此次暗杀来得蹊跷,她不出面自是最好,待将今夜情况传给主子,自会有擅长打探的侍从们参与行动,打探白衣人来历行踪。
  见时鸿争得上风,青霜正欲松一口气,却是见异变突生。
  电光石火间,那白衣人看准时机,用尽全力握紧双刺,化刺为矛,精准戳向剑柄七寸。
  那金鳞剑本就侧重外观,剑身脆弱,受力竟应声而断!白金色的剑刃猛然弹出,“哐当”一声落在不远处的青石板地面上!
  时鸿未曾想会断剑,一时不察,关键时刻竟愣了神!他嘴唇微张,握着剑柄呆站在原地。
  他的宝贝金鳞剑!
  白衣人见机疾攻,峨眉刺直划时鸿咽喉!时鸿怒目圆睁,急速抬臂却只余剑柄,格挡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峨眉刺尖逼至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