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叫她什么?”
  梁净川冷静地看着他,“下楼去聊吧,这楼不止一户,别吵到别人。”
  陈泊禹胸廓剧烈起伏,目光看见了他身后的“303”。
  他不止一次来过梁净川这里,找他喝酒或是谈事,但可笑的是,他居然没有一次,细想过“303”是什么意思。
  今天是三月二号,明天是蓝烟的生日。
  零点时刻,他们会一起度过。
  陈泊禹松开了梁净川的衣领,抹了一把脸,愠然转身。
  电梯下行至一楼,小区前面的空地上空无一人。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陈泊禹声音冷怒。
  “2月14号。”
  陈泊禹深吸一口气,才想起来这话他问过,在看见梁净川脖子上的抓痕的时候,他甚至还开了玩笑,说他们赶进度,三天就上—床了。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你什么时候开始追她的。”
  “去年八月。”
  “那时候我跟她还没分手!”怒气撕咬理智,陈泊禹再次提拳,“这叫不欠我?”
  梁净川这次没躲。
  结结实实的一拳,使陈泊禹的怒气总算找到出口,发泄掉了几分,可那种烧灼的被背叛的耻辱与恚愤,只增不减:“那时候你跟她单独去苏城出差……我提前回国,你还找我要了房卡……梁净川,你把我当猴耍吗?抢人女朋友,你就是这么当兄弟的……”
  “我不是抢走你的,是抢回原本就应该属于我的。”
  不知道是这句话本身,还是梁净川冷静得不可置喙的语气,使得陈泊禹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愤怒如烧红的铁液,经水冷却,白汽腾腾,让他思绪卡顿一秒:“……你什么意思?”
  “你懂我是什么意思。”梁净川抬起手背,潦草地擦了擦嘴角,“我高中就喜欢她了,在你认识她之前。”
  陈泊禹尚且沉浸在上一句话的惊豁之中,这句话更给了他一记更深的震撼。
  “你是怎么追到烟烟的,我可以不在乎。但追到以后却不珍惜,站在任何立场,我都不可能坐视不理。如果你们感情美满,我不会出手,也没那个机会。泊禹,你没那么喜欢她,分手的原因都是你自己造成的,烟烟也不是没有给过你最后的机会。一命通关很难,我提醒过你。你现在没资格站在这儿向我兴师问罪。”
  梁净川的情绪,从始至终都格外冷静:“你现在觉得愤怒,无非认为我作为你的兄弟,不应该染指你的东西。哪怕蓝烟是有自己思想的人,并不是被你标记过的物件,而你们也早就井水不犯河水。当然,或许还因为你觉得你输给谁都接受,唯独不能输给我。”
  陈泊禹胸膺起伏,呼吸短促,却好像陡然间丧失了辩驳的能力,“……你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决定追她的时候,不就已经不把我当朋友了。”
  “你如果要这样理解,我不会否认。任何事情摆在我面前,让我二选一,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选她。”
  “包括你的事业?”
  “包括我的事业。”
  “看来你早有准备。”陈泊禹冷嗤一声,“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撂下这句话,陈泊禹转身便走,脚步急促。
  蓝烟没心情吃东西,面盛了出来,坨在了碗里。她待在客厅里坐立难安,不自觉起身,走到了玄关处,来回踱步。
  不知道过去多久,听见按动密码的声音,她立即冲上前去把门打开。
  看向梁净川,一时失语,抬手想去碰他红肿的嘴角,手指将要挨上,又收回,抓他的手腕拽进门,低声问:“有药箱吗?”
  “有。书房里。”
  她牵着梁净川的手,走进客厅,把他按在沙发上。
  走去书房,在书柜的开放格上,找到了一只小号的医药箱,拎起来的时候,看见一旁的格子里,有张卷起来的画。
  韧实的皮纸,不服帖,背后已经空鼓了。如果没认错,是当时他们一起修的那张修复盲盒里的《出水芙蓉图》。
  她有一刻眼前雾气模糊,眨了眨眼,待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走回到客厅。
  药箱放在茶几上,打开,从里面找到了碘伏棉签,折断,碘伏下落,浸湿棉签头。
  她膝盖抵在沙发上,一只手按住梁净川的下巴,把他的脑袋稍往上抬,一只手将棉签往他嘴角蘸去。
  用力很轻,比她揭取命纸更甚。
  梁净川在看她,脸上带着笑,她伸手一掌拍在他额头上,“不疼啊,还笑。”
  “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能不能老老实实地把嘴闭上十秒钟,这种时候不撩妹不会死。”
  梁净川笑了声,不再说话。
  用完两支棉签,消了毒,蓝烟又去翻创可贴。
  “不用。明天就好了。”
  蓝烟便收回手。
  垂着目光,沉默片刻,她轻声说:“聊得不太好,是不是?”
  “嗯。没事。他的反应都是人之常情。这种事消化起来也需要时间。”
  默了数秒,蓝烟说:“虽然你哪怕工资只拿30%都比我高,但我可以养你。”
  能听见这句话,再挨十拳都不算亏。梁净川无法控制地嘴角上扬,“确定?我胃口很大。”
  也不知道,他的胃口是哪个胃口。
  “你不是可以做饭做家务吗。”
  “那怎么够?”
  蓝烟别过目光,“……不够的肉偿吧。”
  “从现在算起?”
  梁净川顺杆爬的本事,无人能及。蓝烟拿起抱枕,狠砸了他两下才解气。
  第51章 “陈泊禹跟你在车……
  经过这番插曲,蓝烟已经不再有心思吃夜宵了,可又不想辜负梁净川的一番辛苦,于是就挤了些柠檬汁,吃掉了那条秋刀鱼。
  秋刀鱼不是鱼肉腴肥的类型,鱼肉都贴在鱼骨上,梁净川看她拿筷尖一点点把鱼肉剔下来,笑她说只有猫才会半夜偷鱼吃。
  吃完东西,蓝烟去刷牙,梁净川收拾过了厨房,又将洗衣机里的衣服拿了出来,有的丢进烘干机里,有的拿去晾晒。
  梁净川也刷过牙,关闭浴室和厨房的灯,去往客厅。
  蓝烟正站在沙发旁发微信消息:“卢楹让我问你,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可以。”
  蓝烟点点头,回复过后,将手机锁屏,转身去往楼梯。
  梁净川跟了过来。
  蓝烟刚往上走了两步,听见轻微的“咔哒”声,所有光源随之熄灭。
  她停步转身,高窗窗帘没有闭合,室外是混沌天光与遥远霓虹,投进室内,变作被冲淡的深灰色,清晰地勾勒出梁净川站在两级阶梯下方的身影。
  她没有作声,陡然间心脏微悬。
  梁净川注视着她,也不作声,像在等待什么。
  须臾,忽听手机嗡响,他的声音一并响起:“生日快乐,烟烟。”
  蓝烟愣了下,垂眸按手机侧面按钮,屏幕上显示“00:00”。
  脚步往上迈了一阶,与她一步之遥。
  亮起的手机,照亮他们的脸,像是蛋糕上的烛光。
  梁净川看着她,黯淡背光在他漂亮的眼睛里,像两盏小小的灯,他像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真是不可思议。”
  “嗯?”
  “认识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在零点跟你说生日快乐。”
  蓝烟的语言系统,因心脏涌起的潮汐,而陡然失灵。
  “……梁净川。”
  “嗯?”
  “那天你问我的问题……你还记得吗?”
  梁净川点了点头。他问她,如果……她会不会将他推开。
  “我回答说‘不知道’,那不是真话。”
  “真话是?”
  呼吸浮于鼻尖,像不敢惊扰的雾气。
  蓝烟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第一次来梁净川家里的那个晚上,此时此刻的心悸与忐忑,都如出一辙。
  “真话你知道……”
  寂静的一瞬,听见外面极为模糊的鸣笛声。
  背光熄灭。
  她的呼吸一并被倏然吞没。
  这样的站位,使她不必那样辛苦仰头,拥抱更是契合得不留一丝间隙。
  梁净川少见的有点粗—暴,这个词一贯跟他毫不相关,他是冲刺阶段倘若她陡然喊暂停,他也会残余一丝理智,来尊重她的意愿的那种人。
  可此刻的这个吻,是毫无保留的欲—望袒露与掠夺。
  他好像在向她坦白他的另一面:那天晚上,他原本对她怀有这般污浊的侵略性。
  “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