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送你。”一份八角食盒送至面前,食盒后是一张笑盈盈的脸。
  “你做的?”玄离挑眉打开,看见里面精致的梅花糕,很快改话,“买的?”
  楚悠笑容消失,一声不吭盯着他。
  幽紫眼眸掠过一丝极浅笑意,玄离取了一枚吃下,神色维持不变。
  “不错。”
  至少不是毒药级别的。
  楚悠一眼看破他的伪装,垮下脸,低头取了一枚吃掉,嘀咕道:“我觉得味道不错呀,甜甜的很好吃。”
  玄离挑眉:“你的确不挑食。”
  这话听着像在骂她。
  楚悠轻哼一声:“我以前很挑食的。过了几年食物是珍贵资源的日子,才慢慢不挑食了。”指了指食盒道,“你现在吃到的已经是进阶版,以前做得更难吃。”
  玄离又拿起一块吃下,颔首道:“是比从前的好很多。”
  楚悠眨了眨眼,琢磨半天才想到,玄离可能是在指刚被她捡回去的时候,吃的第一顿饭。
  那会他昏迷三日,醒来后她刚好在吃饭,分了他一份,并说留他在这养伤。
  从那以后,玄离就包揽了做饭的活。
  “所以,你之前主动做饭,是嫌弃我做的太难吃?”
  玄离沉默片刻。难吃二字不足以形容她的水平。
  他面不改色:“没有。”
  “没有?”楚悠朝他扑去,并威胁道,“今天晚上就吃我做的饭!”
  玄离轻笑一声,将张牙舞爪的人接住,让她坐在膝上,垂眼望这张格外生动的脸庞。
  并想,她的父母一定将她养得很好。
  “你从前不常下厨?”
  楚悠扭头望了眼殿外,不时有人影晃动走过,心跳不由加速,在他身上挣扎着要下去。
  “嗯?”他手臂收紧,将人彻底锁在怀里,眸光幽幽,“没人会进来,跑什么?”
  抗拒僵硬的身躯柔软松懈下来,她抱住玄离的脖颈,唇角弯弯:“没做过,以前家里都是厨师或者我爸下厨。”
  说着,她从手环里取出项链,打开吊坠盖子,轻轻托在手上。
  铂金项链精巧漂亮,吊坠嵌了一圈碎钻,簇拥着中间的小照片。
  相貌出色的中年夫妻,拥着一对孪生女儿笑着望向照片外的人。
  “这是我爸、妈、妹妹。我爸做饭可好吃了,从来不让我妈进厨房。”
  玄离从未见过这种古怪的图画。
  不似画像,也不像留影石。
  楚悠身上特殊之处太多,他没有问,只是听她说。
  “以前聊天,他们说如果以后我和妹妹成婚,要找个会做饭的夫君。”
  她捧起玄离的脸认真端详,一本正经道:“你勉强符合他们的要求。”
  玄离挑眉道:“勉强?”
  “你现在这份工作不太行。”她很委婉道。
  玄离嗤笑一声,合起她手中的吊坠盖子,“不太行?你的父母眼光未免太高。”
  楚悠撇撇嘴。
  他这个身份,放在在现代考公没指望了。不能考公,很难入家长的眼。
  说下去容易引发夫妻矛盾,她收好项链,巧妙转移话题:“玄离,你为什么很会做饭?”
  按他的身份,应该不擅长下厨的。
  玄离一手揽着她,一手提笔继续处理政务,轻描淡写道:“年幼时,我的吃食被下过几次毒,因此食物不敢经他人手。”
  楚悠怔住:“你小时候住在帝宫……怎么会有人敢下毒?”
  “自出生起,这世上想让我死的人,如过江之鲫。”
  仍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不含任何情绪。
  楚悠仰头望他:“但有很多希望你好好活着的人,比如伏宿鸢戈和你的下属们、魔渊里千千万万的人。”顿了顿,指尖抚过他的眉眼,浅浅笑起来,“还有我。”
  墨悬于笔尖,停顿太久,留下一团晕开墨色。
  玄离扔开笔,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按揉唇瓣,“你怎么,从来都不怕我?”
  “姓季的废物没告诉过你,我从前做过什么?”
  楚悠亲了一下他的手指,“说过。但怎么能通过别人说的话去评定一个人?”
  被亲吻的手指僵住,慢慢抽离。
  玄离不含情绪笑笑,冷淡道:“他一定同你说过,我弑父杀兄登上帝位,后又屠戮世家,意欲倾覆十四洲。”微顿,语气更冷,“没有一句虚言。”
  “如此,你还希望我活着么?”
  在幽暗眸光的注视下,楚悠眼睛弯弯点头。
  “如果真像你说得这么坏,村子里的人就不会被迁去东陵城,魔渊应该乱得一团糟,我也不会有街市逛。这些可以证明,你不是滥杀的人。”
  “至于你之前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更愿意听你和我说。”
  议事殿陷入久久沉默。
  玄离盯了她许久,捧着她的脸轻抚,“你将我想得太好,终有一日会后悔的。”
  楚悠皱眉捂他的嘴,嗔怒道:“烦人,说的全是我不爱听的话!”
  玄离没再开口,拿开她的手,将人按入怀中。
  日光映入,被窗棂分割成许多道光束,细尘飘舞浮动。
  薄唇血色渐退,他合上眼,鬓角逐渐渗出冷汗。
  熟悉的剧痛翻江倒海。
  “不准再说这种话了。”她嘟囔着。
  玄离抬手抚她的发顶,动作轻缓,却没回应。
  楚悠以为这就是答应了,窝在他怀里道:“饿了,不想回东明殿,能在这吃吗?”
  “可以。”
  宫侍上菜的速度很快,端来都是她爱吃的。
  午膳在议事殿的侧偏殿用,原本供玄离小憩,里面置了长榻。
  吃完饭后,楚悠开始犯困,揉着眼睛栽进长榻。
  没一会,玄离也上来了,如捞一只软枕将她捞进怀里。
  “你又不需要睡觉,为什么抢床?”她不满地往外推。
  “这是我的榻。”
  “它是婚后共同财产,你的就是我的。”
  榻上薄被在拉拉扯扯间被弄得一团糟。
  冬衣小袄领口松散,露出松垮中衣和鹅黄小衣的系带。楚悠气喘吁吁,摆烂不再动弹了。
  玄离的衣袍也被她扯得歪斜,露出一线胸膛,似银非银的项链滑出。
  她枕着手臂,发觉他胸口那些奇怪纹路,色泽似乎变深了。
  虽然玄离和苏蕴灵都说过,它不棘手、无关紧要。
  “这个真的没事吗?”她心中隐隐不安。
  “无事。”玄离整理好衣襟,将项链妥帖放回。
  追问多次,得到的都是确定答案,楚悠将心中的不安压下,指了指项链的位置,“我想知道它的来历。”
  在一起这么久,她没见过玄离让此物离身,应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玄离整理的手微顿,手指勾住一截链身,送到她手中。
  金属入手温凉,染着些他的体温。
  楚悠下意识摸了摸,发现制作工艺不太精细,吊坠形状更是古怪,看不出来具体像图案。
  玄离缓缓开口:“在我幼年时,帝宫里只有两人曾照顾过我。一个是受过生母恩惠的宫侍,另一个是赠此物之人。”
  “没有那人,我活不到及冠。”
  楚悠手中的吊坠变得沉甸甸,她将此物放回玄离的衣襟内,搂着腰靠在他怀中。
  “也是帝宫里人吗?”
  “不清楚。”玄离的下颌抵着她的发顶,“那人走后,一切有关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下了这个。”
  他曾试着寻找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人像从未存在过,踪迹全无。
  楚悠蹭了蹭他的下颌,无言安慰。
  她明白这种感觉。
  就好像她刚从现代穿越到末世,一切有关于过去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剩脖子上的项链。
  那是链接过去与现在的锚点。
  *
  风雪漫天,幽都的天一日冷过一日。
  伏宿和鸢戈也执行完任务回来了。
  自从能出宫去玩后,楚悠经常带着鸢戈三天两头往宫外跑,雪天也阻止不住她爱热闹的心。
  鸢戈不在,才考虑东方忱和伏宿。
  不下雪时四处逛,下雪了就找座茶楼或者戏楼听书看戏,听到曲折动人处,跟着看客们给些赏钱。
  不出宫时,她就往流云宫跑,和苏蕴灵腻在一起。
  穿书进来后,除了鸢戈,她没有交到同性好友,苏蕴灵从前也没有同性朋友,两人如见知音相逢恨晚。
  从早到晚都有说不完的话。
  楚悠早出晚归,除了夜晚就寝和每日准时跟玄离吃一顿午饭,其余时间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