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好意思,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缓缓弯唇一笑,随手甩下了手里的马鞭。
  那划破空气的一声霹雳锐响,让贺世子不觉眉心一跳,刚熄了几分的怒火又猛然跳了出来。
  “胡搅蛮缠!你犯了错不认罚,还跑到我面前大放厥词!再不回去跪祠堂,就禁足三个月,不许出门!”
  江夫人扶着夏荷的手匆匆赶到秋水院的时候,恰听到了这句话,她心里一惊,脚步踉跄了几下,险些被秋水院的门槛绊倒。
  她的丫鬟看到玉钗带着秋水院的丫鬟气势汹汹去了静思院,一问才知道世子爷要罚长媳禁足,她听到了消息紧赶慢赶过来,好在遥遥看到马鞭握在长媳手里,才悄然松了口气。
  “世子爷消消气。”江夫人快走了一路,简直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她捂着胸口沉闷地咳了几声,看了看倔强地梗着脖子的长媳,再看了眼脸色铁青的丈夫,忙道,“世子爷,儿媳刚进门不懂规矩,她犯了什么错我替她道歉,您别罚她禁足。”
  贺世子拧眉扫了眼江夫人,重重冷哼一声,劈头盖脸地骂道:“江氏你这个蠢妇,这就是你娶进门的好儿媳妇?身为婆母,你怎么教导她的?”
  江夫人脸色发白,低声下气地道:“世子爷,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没有尽到教导的责任,让儿媳冲撞了世子爷。”
  她轻轻拉住了姜忆安的胳膊,压低声音劝道:“媳妇,你怎么这样不懂事?还不快给你公爹道歉?说句认错的话,世子爷就不生气了。”
  姜忆安秀眉下压,沉沉看了婆母几眼。
  婆母胆小怕事,软弱可欺,这样不分对错地劝她息事宁人,实在让她觉得窝火!
  她沉默片刻,缓缓深吸口气,对江夫人道:“婆母说得不对,我没有错,为何要认错?”
  江夫人只觉胸口一堵,险些又喘不上气来。
  好心劝导长媳,长媳非但不领情,还拒不认错,这可让她如何是好!
  她抿紧了唇,小心翼翼赔着笑脸,对贺世子说:“世子爷,媳妇年轻气盛,还是孩子脾性,世子爷大度一些不要与她计较,等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教导她一番。”
  话音方落,柳姨娘款款走出了房,道:“太太说这样的话,我却不敢相信,谁知道大少奶奶挨了几句训斥,会不会长记性?”
  她靠在门框上慢慢摇着团扇,眼神轻飘飘落在姜忆安身上,又移到江夫人那张挂着冷汗的苍白脸庞上,眼尾一挑,弯唇笑了笑。
  “既然太太这会子也来了,不如就现场教导教导大少奶奶,犯了错,该怎么样认罚,才能让世子爷消气。”
  贺世子眉头紧锁,阴沉着脸色,不耐烦地看了眼江夫人:“听姨娘的,你现在就给我教导这个不孝的儿媳!”
  江夫人垂下头,死死抿紧了唇。
  若是能让世子爷消气不罚儿媳,让她怎样认错都是可以的,可当着丫鬟的面训斥长媳,她却不能这样做。
  长媳刚嫁进门来,便当着柳姨娘和丫鬟的面被婆母教导训斥,以后她在国公府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江夫人嘴唇颤了颤,用力挤出一点笑容,躬身向贺世子求情:“世子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导儿媳国公府的规矩。我这就把儿媳带回去,让她在静思院好好反省,等她想通了,我再带她来给世子爷赔礼道歉。”
  贺世子脸色黑如锅底,眼底满是不耐。
  长媳打搅了他的好事已让他十分生气,现下江氏车轱辘话来回说了一遍,更让他耐心耗尽,懒得再与她浪费口舌。
  柳姨娘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贺世子瞧见了,遂想起那双凤镯的事,便瞪眼对江夫人喝道:“你做的好事,我还没有与你算账,先前你给姜氏的镯子,再给肖氏一只,一碗水都端不平,如何做得了嫡母!”
  江夫人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连连点头说:“妾身记下了,稍后就打发人送来。”
  她这般做小伏低规矩行事,贺世子脸色总算好转几分,“行了,都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碍眼,若有下次......”
  他刚说完,姜忆安冷冷一笑,立掌示意他闭嘴。
  “公爹慢着,闹了半天,我打伤狸奴的事还没搞清楚呢,现在连婆母的镯子都要上了,身为国公府世子,你就是这样当家做主处理家事的?”
  像是本来快要熄灭的火堆突然又添了把干柴,贺世子的心头怒火腾一下蹿了起来。
  “你放肆,本世子如何处理家事,你一个刚嫁进来的儿媳,只有听凭吩咐的道理,哪有你说嘴的份儿?”
  姜忆安倒是没有理会他的训斥,而是不慌不忙地看向柳姨娘,
  “姨娘说我打伤了狸奴,可有证据?”
  柳姨娘悠闲地摇着团扇,似笑非笑地瞥了眼玉扇,玉扇便忙去里间将狸奴抱了过来。
  狸奴虚弱的喵呜几声,柳姨娘接过猫儿抱在怀里,疼惜地摸了摸它的后腿,示意贺世子瞧真切了。
  “世子爷,狸奴都被大少奶奶伤成这样了,丫鬟看得清清楚楚,狸奴腿上的伤也是真的,这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地方?”
  说着,柳姨娘瞥了眼江夫人,幽幽叹道:“我知道因为镯子的事,太太和大少奶奶心里都埋怨我,可是大少奶奶和太太对我有气,尽管朝我身上撒就是了,猫儿又没做错什么,打伤它的腿做什么?这得多狠的心,怎么下得去手......”
  姜忆安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姨娘,谁给你送的信?把人叫来,我有话要当面问她。”
  听见这话,贺世子怒气陡然升了起来,抬手指着她道:“怎么,你有错不认,还要胡乱攀扯起旁人来?”
  姜忆安不恼不怒,神色很是平静,微笑着道:“这话错了,我看公爹不敢把送信的人找来,是因为把错硬扣在我头上,心虚吧?”
  贺世子哑住,狠瞪了一眼不服气的儿媳,一连声吩咐道:“去把四太太院里的丫鬟叫过来,当面与她对质,看她到底还有什么话说!”
  没多久,四太太崔氏带着小丫鬟绿蕉快步进了院。
  一进院子,她便看到那位刚嫁进门的大少奶奶立在廊檐下的柱子旁。
  只不过,这大少奶奶不是她预想当中被训斥后战战兢兢的模样,而是双手抱臂高抬着下巴,唇角还微微扬起,一副神情轻松等待看好戏的模样。
  崔氏看了眼绿蕉,心头突然莫名一慌。
  万一这丫头看错眼了怎么办?
  遂拉住她用极低的声音问:“你可看清那小姜氏打柳姨娘的猫儿了?”
  绿蕉无比笃定地点点头,“太太,奴婢亲眼看见了,绝对不会有假。”
  崔氏放心地弯了弯唇,低声叮嘱她几句把事情往大了说,方挺直了腰板,含笑快步走了过去。
  “哎呀,大哥大嫂姨娘,我来晚了,绿蕉我亲自带来了,这就让她一五一十告诉世子爷和姨娘,当时都看到了什么。”
  绿蕉低头恭恭敬敬朝贺世子屈膝行了一礼,道:“奴婢看见大少奶奶捉了姨娘的狸奴,拎着狸奴的脖子举起来,还狠狠打了狸奴。”
  话音刚落,姜忆安秀眉微抬,看着她道:“那你可看清,我是怎么打的狸奴?”
  绿蕉看了眼崔氏,见崔氏朝她使了个放心说出来的眼神,便清了清嗓子道:“奴婢看见大少奶奶往狸奴身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只打了一巴掌?”姜忆安微微勾起唇角,视线意味深长得在四太太和绿蕉身上打了个转儿,“后来呢?你看到我打了狸奴一巴掌,之后我又做了什么?”
  贺世子喝了她一句住嘴,问道:“你可看见她亲眼打伤狸奴的腿了没有?”
  绿蕉微微一愣,继而摇了摇头,“大少奶奶喊我,我没有答应,就赶忙回了院子,没瞧见她伤了狸奴的腿。”
  贺世子冷冷一笑,这丫鬟虽没亲眼看到姜氏动手伤了狸奴的腿,可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除了她还会有谁?
  他一震袍袖,冷声道:“行了,你要证据,狸奴在这里了,人证也在这里了,这下你总该心服口服了吧?”
  姜忆安哑然失笑,不可思议地挑起眉头。
  这也叫人证?公爹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实在让人觉得无语!
  她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之所以会捉了狸奴,是因为我与夫君走在路上,狸奴无缘无故便从石头上扑下来咬人。我捉了它,给了它一巴掌长长记性,过后就将它放走了。丫鬟看到的,恰好就是我打了狸奴那一巴掌的时候。除了丫鬟这个人证,我身边也有证人,当时在场的还有夫君与石护卫,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公爹一问便知。”
  贺世子耐心告罄,狠狠瞪了她几眼。
  什么人证物证真真假假的,实在聒噪!他是世子,说她有错就是有错,岂容她在这里胡搅蛮缠?
  今日坏了他的好事,他实在来气,若不让长媳当着众人的面认错受罚,他枉为国公府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