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谁知,小裴猛地一弯腰,“咚”地一个头磕在地上,声音发颤:“有,奴才有亲人死在栾城。”
  他伏在地上,字字如泣血:“若陛下为栾城无数冤魂做主,奴才愿意甘为陛下之马前卒,刀山火海,虽死无憾。”
  楚烬眼睛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贪生怕死”的胆小公公,若不是有天大的冤情,又怎么会肯豁出性命来。
  他刚要将人扶起来,就见苏云汀的身影从门口挤进来,手里拎着未吃完打包的小菜,和一坛子路边摊的杂粮酒。
  楚烬一抬眼,没好气儿道:“你当朕的御书房是你家呢?来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苏云汀在躲郑怀远,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去处了,唯一能想到的安稳处,竟然只剩下楚烬这张龙床了。
  但苏云汀不可能如实相告,拎着剩下的酒菜往里走:“这不是怕陛下被奏折给埋了,这才眼巴巴赶来,替陛下分忧么。”
  小裴起身将奏折齐刷刷地摆好。
  也不需要送了,人已经来了。
  苏云汀放下酒菜,随手拿起来一个,握在手里翻了翻:“哎呦,陛下可真贴心,都给臣准备好了啊!”
  楚烬手臂一揽,便箍着苏云汀的腰带进怀里,苏云汀猝不及防,重重跌在他腿上,玄色的龙袍和素白的衣服纠缠在一处。
  楚烬的力气很大,他这一扯没用上多少力气,却将苏云汀的腰封扯掉了,素白的衣衫顿时松散开来,衣领微敞,露出一节雪白的轮廓。
  苏云汀没先脸红,小裴倒是“唰”地红了。
  楚烬没吩咐,他又不敢自己做主离开,只能拿起旁边的墨杵,一个劲儿地在砚台里捣。
  假装自己很忙,对,非常忙。
  苏云汀拍了一下楚烬不安分的手,接过小裴手中的磨杵,轻声笑:“不必伺候了,下去吧。”
  小裴如释重负,再一次去逃命了。
  边走边想,杨三这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楚烬伸进他衣服下摆,搔了一下他的痒痒肉,讥诮道:“这些,都是给苏卿准备的,毕竟……朕这个傀儡皇帝——”
  他兀自叹了口气:“连这朱笔该往哪里落,都做不得主。”
  苏云汀被搔的有点痒,举着毛笔回身调笑:“陛下若是再乱动,臣这朱笔可就要落在陛下的脸上了,画上一只大花猫。”
  楚烬听了,也执起一只笔,就着旁边早已放凉的茶盏沾了沾,提笔就往苏云汀唇瓣上画。
  那日的记忆回笼,苏云汀瞬间羞红了脸。
  让苏云汀脸红一回可不容易,身上没几两肉,全长在了脸皮上,厚得很。
  “想要吗?”楚烬贴着他的耳垂。
  苏云汀摇摇头:“不要,臣还有这些奏折没批呢。”
  “无妨,你慢慢批。”
  楚烬没打算轻易放过苏云汀,苏云汀让他不好过,他自然也要以牙还牙。
  苏云汀铺开奏禀杨二郎的折子,一目十行。
  最后朱笔悬在“凌迟”二字上,欲落未落。
  楚烬一把扯开他的中衣,毛笔沾着茶水也悬停在他肩膀上,欲落未落。
  “陛下,这是?”
  楚烬笑的狡诈:“苏卿不必管朕,你批你的。”
  苏云汀试探着又去落笔,后背当即就传来一道冰凉的触感。
  一道还不够,楚烬曲折弯弯写了好多笔,连在一起是两个大字:“驳回。”
  苏云汀抿开唇笑笑,也在折子上写了“驳回”。
  连续几个折子,批的苏云汀直想上床。
  痒,浑身都痒。
  楚烬偏偏不让他自己挠,他就硬扛着批到了第五个折子。
  刑部的折子说的中肯,但大体上还是不愿意开罪郑家,不建议彻查旧案,建议按照先皇定的通敌罪,推出午门斩首。
  苏云汀在这份奏折上看了许久。
  最后不管楚烬如何闹腾他,还是要在折子上落笔。
  楚烬也不闹腾他了,直接伸手按住苏云汀的手腕,朱笔被这股力道一带,在折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苏云汀侧身回头,眸中含笑:“陛下,这是何意啊?”
  楚烬的指节用力发白,“你为何这么着急,要了杨家二郎的命?”
  “臣只是……依律办事。”
  “好个依律办事,”楚烬目光如刃:“朕怎么记得,那杨家二郎入城时,口口声声喊的是惊天的冤屈,按律不该彻查吗?”
  苏云汀会心一笑,但还是佯装垂眸:“郑家,如今动不得。”
  如今,郑家势头正盛,确实动不得。
  苏云汀若是强行动,只会伤了他在朝廷的根基,没了郑家的站队,那些恨苏云汀的人,只怕要动了杀机。
  若是在杨二郎和苏云汀之间抉择,楚烬根本不必费心去选。
  他突然就不说话了,也不折腾苏云汀了,只盯着他的笔杆子看。
  “不过……”苏云汀眸光一转,似是方才下了决定,“既然陛下想保,臣、岂敢不从。”
  “很麻烦吧?”
  苏云汀皱眉思索了一瞬:“是有点麻烦。”
  “但——”苏云汀拉长了声音,回身吻了吻楚烬的唇瓣,笑眯眯道:“如果陛下安慰臣一下,臣就不麻烦了。”
  楚烬的手慢慢向下,抚过他一衣服的下摆,嘴角轻笑:“这么安慰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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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情说爱完毕,都来听我讲故事~
  嘿嘿嘿,间隙再谈情说爱~[让我康康]
  第16章
  小裴提着宫灯穿过回廊。
  行至转角,恰好撞见杨三倚着柱子擦拭着手里的剑,雪花落在剑刃上瞬间化成雾气,消失不见。
  他眯着眼一笑,呵出一团白气:“这大雪夜的,你怎么在这儿啊……”
  话未说完,杨三骤然转身。
  一道寒光闪过,冰冷的刀锋抵上小裴的咽喉:“谁准你靠近御书房的?”
  小裴吓得手一软,宫灯“咣当”坠地。
  “你……”
  小裴鼻尖微动,嗅到了一丝清烈的酒气,再看他身边散落的酒壶,知道杨三是喝醉了,顿时瞪圆了眼睛道:“当值也敢饮酒?你不要命啦?”
  杨三目光迷离,手中的剑“当啷”脱手落地。
  拎起一旁的酒壶,歪着头朝着小裴晃了晃,问他:“桃花酿,喝不喝?”
  小裴连连摆手拒绝:“不可不可!奴才还当值呢……”
  话音未落,杨三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手腕稍稍一用力,就将小裴连人揽入怀里,小裴尚未反应过来,酒壶直抵开他的唇齿灌了进去。
  “唔——”
  烈酒入喉,小裴顿时眼泪都溢出来了。
  “咳咳咳……你!”小裴猛地推开他,伏在廊栏上咳嗦了半晌,气息才稍稍平复,“这、这可是要杀头的罪过。”
  杨三却浑然不在意,抓起酒壶猛地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的下颌流下,他随手用衣袖抹去:“现在,你是共犯了。”
  雪落无声,寂静的回廊只余二人呼吸。
  小裴撇着嘴坐在他身旁,也捧着一个酒葫芦,小声嘟囔:“完了,完了,这要是被裴公公发现,可就全完了。”
  杨三眉头一簇:“裴公公?也姓裴?”
  小裴垂下眼帘,盯着怀抱里的酒葫芦,小声道:“裴公公是伺候郑太后的公公,也是宫里的太监总管。当初我入宫时,是裴公公赐的姓,所以大家都唤我小裴公公。”
  “小裴小裴,”杨三念了两遍,“只听人叫你小裴,你全名叫什么?”
  “没有名字。”小裴声音轻轻的,仿佛是廊下落的雪,“裴公公只赐了姓,没赐名。”
  然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宫里很多公公,他们都只有姓,没有名。”
  杨三目光沉了沉,追问道:“进宫之前呢?总有个名字吧?”
  小裴突然咬了下唇,将脸埋进膝盖里静了许久,久到杨三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传来:“家里人都死尽了,有没有名字,也不重要了。”
  杨三一愣,酒醒了大半。
  意识到自己失言戳中小裴的痛处,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小裴捧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压下心中涌起的悲伤。
  杨三抬起酒壶撞了撞小裴的,“喝酒。”
  “那你呢?”小裴突然道。
  杨三撵着酒壶的手指微微一顿,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杨三。”
  小裴也“噗嗤”一声笑了,“哪有父母真的只用数字给孩子起名字的,你进宫以前的名字呢?”
  这下,杨三的嘴就只用来灌酒了。
  沉默半晌,他也道:“我家里人也死光了。”
  又过了半晌,他又转头挤出一个惨烈的笑:“或许,还有一个人活着。”
  小裴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伸出酒壶跟杨三的也撞了撞:“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