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手掌覆上额头,霍北皱起眉,“你发烧了,没感觉吗。”
  “是么。”宋岑如用手背贴着自己的脸,是挺烫,喉咙也燥得很。
  “先回屋,我拿个体温计。”霍北说。
  药箱就在卧室靠墙的斗柜里,昨天宋岑如交代东西都放在哪的时候他记的很清楚。
  里头各种基础或应急药品都有,应该是家庭医生给配的,不过那些精神类药物不在,估计被收在别处。
  窗外黑漆漆的,树木群魔乱舞。
  霍北摁开盏床头灯,把体温计甩干净,“量量。”
  宋岑如接过,“不是有温枪么。”
  “水银的准。”霍北见他眼角泛红,估摸是被烧的,“怎么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
  “你说完就知道了。”
  宋岑如幼年多病,发烧感冒是常态,除了外伤,一般不舒服都后知后觉的,也不爱到处嚷嚷自己不舒服。
  “39度,”霍北读出刻度,屈指在他脸上刮了下,“都快能摊个鸡蛋了。”
  “这么高。”宋岑如很震惊,怪不得身上疼啊,“昨天淋雨淋的吧。”
  “躺回去。”霍北掀开被子,“给你叫个医生。”
  “不用,吃药就行。”
  宋岑如起身要往外走,霍北拽住他,“干什么,烧成这样还要去公司?”
  “不是,给金哥发个消息说一声,”宋岑如说,“还有别的事要弄,得拿电脑。”
  “什么事儿比身体还重要,你们瑞云那堆高层是废物么。”霍北说。
  “不是瑞云,我自己的事。”
  “你什么事。”
  “就......私房钱。”
  宋岑如的金库,从高中毕业开始,几个和宋家谢家不沾任何关系的小事业,他的未雨绸缪。
  “私房钱?”
  “嗯,给人修复物件,字画什么的,还有一点投资。”宋岑如说。
  霍北皱起眉,一般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弄这个?
  这人还是身价上亿的企业继承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大概能猜到宋岑如这么做的原因。
  “很麻烦吗。”霍北问。
  “不麻烦,两分钟弄完。”宋岑如说。
  “等着吧,我去拿。”霍北把人塞进被窝,“你躺好了。”
  给金助理打电话安排好工作,又弄了私活儿,脑子已经开始不听使唤的发涨。
  病来如山倒就是这样,身体底子不好,宋岑如长大后锻炼出的体质仍旧拼不过一场高烧,而且这个东西特别奇妙,你没注意到的时候或许没什么影响,一旦注意到,什么疼啊痛啊的不舒服就全来了。
  宋岑如死活不想兴师动众的叫医生来家里,外面狂风暴雨,也不好去医院跟人挤来挤去,他坚持吃个药就行。
  霍北一边翻药箱一边问:“退烧药跟你吃的那些小药片有冲突吗?”
  宋岑如愣了下,盯着手里的粥发懵。
  不知道该说什么,霍北知道自己在吃别的药,上回开车下雨急停就猜到了,就是对方能一直忍着不问,一直在照顾他的感受。
  “不想说就不说,当然,要哪天我好奇心过于旺盛还是会问的,现在只用告诉我会不会有影响。”霍北说。
  宋岑如摇摇头,“不会。”
  “嗯。”霍北撇下一枚铝片,“喝完粥再吃。”
  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养身体,宋岑如现在烧的厉害,神思不知道飞去哪座山头,霍北让他做什么就做了。
  喝粥,吃药,躺好......落叶被风卷上天,他就望着窗外的飞影,恍惚中想起以前发烧,哪儿也不能去的时候也喜欢这样看着外面。
  小时候他喜欢生病,运气好的话父母会给他打一通电话。
  后来就不太喜欢,因为他发现父母那些关心是出自害怕把病传染给宋溟如。
  华叔把他照顾的很好,也看得很紧,这不许做那不许去,如果违背要求,父母会当着他的面,把所有错误怪在华叔头上,于是后来就再也不敢“任性”。
  其实生病根本不用吃那么多营养品,止痛片,他更想有人陪着。
  有人陪,他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再睡会儿吧,我就在外面,”霍北替他关了灯,“有事叫我。”
  “嗯。”
  跑腿效率挺高,这么大雨都能按时送到,霍北给人五星好评还发了个红包。
  估计这两天伤口在长肉,他忍着没去挠,就靠在沙发上办公,实在难受就用老头乐敲两下。
  处理完堆积的文件,已经过去三个钟头,中途进屋看了两趟,睡得还算安稳。他给少爷贴了个退烧贴,一出来就接到李东东汇报工作的电话。
  今山堂季度营收不错,夏秋本身就是饮茶偷闲的旺季,豪绅们来的勤,之前被外网那么一宣传,手头多了不少客源。
  帮人做商业规划的么,自然是消息渠道越广越好,先铺广度,再提升质量,现在他做这些事儿已经算是得心应手,费不了太长时间。
  汇报听下来需要他做决策的事情就两个:一个是瑞云秋拍邀函,一个是跟茶叶供应商谈续约。
  秋拍自不必说,续约得飞趟福城,他这几周还有其他活儿,时间不好弄,暂且定在拍卖会之后。
  忙完一轮,霍北给陆平去了个电话交代恢复情况,少让老人操心,然后又琢磨起晚上做点什么给宋岑如补补。
  正照着食补菜谱往购物车里加东西,听见卧室传来什么动静。
  霍北推门进去,打开床脚小夜灯,就着那点光看清了。宋岑如应该是翻身碰倒了床头的电子钟。
  这是......做梦了?
  少爷昨晚睡觉安静的几乎没动过。
  霍北悄声过去捡起,托着他的胳膊放进被子,宋岑如就在这时候很轻地说了句什么。
  “要什么?”霍北在床边坐下,靠近了听。
  分不清睡着还是醒着,宋岑如只感觉有人握着他的胳膊,他推了下,又喃道:“顾漾,帮我请个假。”
  ……顾漾?
  梦见顾漾了?
  毕业多少年了还能梦见顾漾。
  霍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下不去上不来的,特么这人到底什么来头都能跑宋岑如梦里去了!是不是昨儿晚上那通电话打的!
  还真是。
  一通电话,让宋岑如头回梦见顾漾。
  准确的说是梦见还在上高中,全校都在筹备圣诞舞会,霍北碰他胳膊那一下正好和梦里接上了。
  顾漾敲敲他床沿的栏杆,提醒该去礼堂集合了。
  “替我请个假吧。”宋岑如说。
  “不想去吗,今天应该很多人都在找你。”顾漾说。
  “我不想找他们。”宋岑如艰难地爬起来,一阵天旋地转。
  “那你想找谁。”顾漾问。
  “找......”宋岑如浑身像被卡车碾过似的,疼得厉害,眼前画面不断变换,溶解。
  他看见大雪纷飞,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在巷里,留下长串脚印。
  看见自己蜷缩在床上,因为梦见霍北醒后见到一片虚无而惶恐不安。
  看见澄亮的窗格里透出一群人欢笑的神情,他们在为霍北庆生,他默念生日快乐,吹灭手中的打火机。
  看见一室昏暗,朦胧灯光刻出锋锐张扬的眉眼,鼻骨,下巴,还嗅到干净清冽的香气。
  这是霍北的味道。
  烧糊涂的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宋岑如就这么抓住霍北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
  手心发烫,不知道是宋岑如烧得太厉害还是霍北自己在紧张。
  最关键的是不确定宋岑如是不是把他当成了顾漾。
  “不舒服吗?”霍北胸口闷得很。
  “疼。”
  恍惚中,宋岑如觉得霍北来找他了,出现在宿舍门口,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别墅,出现在他总是瞭望着的那个方向。
  “我找找药,还有哪儿不舒服?”霍北轻声问。
  “还有想你了。”宋岑如说,“我好想你。”
  “......”
  谁啊,想谁啊。
  宋岑如你说话怎么不把重要宾语点出来。
  霍北这下是真有点喘不过气,像被刀在心上狠剐了一把,剜几层皮,各种滋味儿淌得淋淋漓漓,又尝不出到底什么滋味儿。
  他偏过头,尽力忍下那股直窜天灵盖的不痛快,从床头柜拿过体温计,“再量量。”
  宋岑如没言语,不知道是不是又睡了过去。
  霍北帮他弄好等了五分钟,38.8,算是好一些,但降得也忒慢了。
  身上疼估计还是烧的,霍北觉得还是叫个医生来,他抽手起身......宋岑如直接被他扽着坐了起来。
  不是。着实没想到少爷抓的这么紧。
  霍北赶紧坐回去。
  “你别走。”
  宋岑如晕头转向,半眯着眼,脑门儿直接磕上他的肩膀。
  “咱打一针,不能老这么烧着。”霍北摸了摸脑袋,感觉到他撒在颈间呼吸都在发烫,发抖,“不是疼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