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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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在国外每天围着工作打转明明已经累到睁不开眼,精神却总像被什么东西吊着,经常熬到凌晨两点都不一定睡着。最后几天那营养针倒是有用,就是外力作用远不如心理安定来的有效。
  也是老天爷给面子,那雪从清晨开始下,厚云把光都遮住,想不睡得沉都难。到了中午,又全散了,阳光把落雪的屋檐都照得亮晶晶。可能惦记今天是某人的生日,要出太阳才让人心情愉悦。
  其实京城有名的冰场就那么几个地方,早些年更多,还有不收费的,一到雪天那大院和胡同里的小孩儿就开始蠢蠢欲动,期盼着寒假呼朋引伴去玩耍。现在经济时代发展,旅游业在疫情之后又逐渐回春,许多人躺平了也更看开了,就愿意花这个钱,就乐意回归互联网之外的真实生活。有些东西是无外乎别人怎么看的,在有限的生命和不确定的未来里,享受确定的快乐并不可耻。
  不过也得益于今年雪下的早,还厚,那湖没几天就被冻上了。去年这会儿京城还在穿羊绒衫,现在得套羽绒服,毛呢大氅,什么耳罩手套帽子都给安排上,否则冰场的风一吹真能冻坏一块皮。
  一伙人在收费处见面,李东东和大福都裹得严严实实。糖豆戴了个球球毛线帽,就上回瞿小玲给范正群织手套,顺带给小姑娘也织了顶帽子。她拎着球球跟远处刚下车的两人打招呼,就是开心,提前感受到寒假的快乐。
  完全不挨着好像太刻意,都是熟人。霍北就敢光天化日跟宋岑如搂下背搭个肩,反正天儿冷,那冰场里多得是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的,越不沾着越有猫腻。
  但在背地里,手指就不安分地勾勾搭搭,眼神稍微碰一碰都能激起火花。明明他俩还没到那步呢,身体里的某些神经因子已经认定,无可抵抗的只为彼此疯狂跳动。
  现场就有租冰鞋冰车的,鞋子就是冰刀鞋,冰车有单人简易版,双人单车和家庭版电动的。就铜皮铁杆上安个软座,底下是金属横杠,溜起来一滑两米远。他们五个人,就先租了五个单人版,每人手里俩铁钎,得靠手动。
  他们进了冰场,扑通一声,视线被吸引过去。冰场靠边缘的地方被围了起来,那处冰面薄,干脆凿开一块,几个大爷大娘穿着泳衣直接跳下去冬泳。
  老土著见怪不怪,每年一到冬天就有人这样,但很多南方来的游客就没见过,举着手机在一旁边拍边叫好。
  “我操,牛逼。”李东东说。
  “你也来一个?”大福胳膊一杵。
  “来,我先给你踹下去。”李东东作势抬腿,二话不说就相互掐起来了。
  糖豆对这两个幼稚的成年人很无语,掏出手机拍照,到时候发群里给他们看看自己有多傻冒。
  “宋岑如哥哥!”她回头道,“我等下要跟你一组,不跟他们玩。”
  “嗯。”宋岑如笑了笑,步子放慢走在最后。
  “好——!”
  “牛逼啊大妈!”
  “好家伙,这身体素质比我强多了。”
  又一声扑通,冰湖炸开水花,周围爆发出阵阵叫好。
  宋岑如盯着水波荡漾的大窟窿眼儿,面色有些僵硬,身体也紧绷着。
  “怎么了。”霍北靠过去问。
  “好!大爷再来一个!”某位群众喊道。
  霍北顺着看过去,突然就愣了愣,揽住宋岑如的肩,小声道:“要不咱换个地儿。”
  “没事。”宋岑如说。
  “别跟我装啊。”霍北皱着眉,“附近能玩儿的多了,不是非得在这儿待着。”
  冰场上,四处都是嬉闹欢笑的身影,午后日光把冰面照得又透又亮。宋岑如移开目光,在蓝天晴空下呼出一口白气,“真没事儿,不看就好了。”
  就是遗留在身体里的恐惧记忆作祟,毕竟淹水的经历发生的太早,哪怕已经记不清细节,但痛苦的感受却很难抹干净。如果再给一次机会,宋岑如绝不会答应宋溟如去江边的提议。可惜后悔无用,遗憾之所以存在可能就是让人用来警醒,纪念和释怀。
  霍北担心的又问了好几遍,少爷非常坚持,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儿了,这点东西还是能克服的。况且和以前比起来,宋岑如现在能清楚确定那件事不是自己的错,他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儿,连抢救都在等隔壁病房先看完的小孩儿。
  “你跟着我,咱不去那薄的地方,中间冻的瓷实着呢。”霍北悄悄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万一的万一,如果真掉下去,我拉你上来。”
  “过生日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宋岑如皱眉道,“就不会掉,你那护身符白戴的么。”
  “那没有。”霍北笑笑,“坠子和铃铛都是你给的,我平安你也一定平安。”
  霍北就是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对方平安就是彼此之间最大的庇佑。
  几人领到冰车后,在冰面上就漫无目的的滑开了。大福小时候就爱玩这个,那会儿没钱买冰鞋就用布鞋,也不会滑,就纯寻开心,把鞋底都磨的破破烂烂,回去再被婶婶收拾一顿。
  但冰车不像冰鞋,对技术没太多要求,上手就会。于是大福在前面跑,李东东和糖豆跟在后头玩命追,没一会儿就闷出汗。
  宋岑如是初次体验,以前跑过那么多地方光读书了,家里就不让他搞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
  他在前面慢慢划楞,霍北跟在后面,时不时总上去撞他一下,就欠的。弄得少爷只能埋头往前滑,越滑越顺。冰刀在冰面上剐出两道长长的雪轨,白雾飞腾,日光穿透薄薄的冰汽,像裹了一层金纱。
  冰场宽广,人声鼎沸。要是离远了看一个个小人儿就跟乱窜的玻璃珠一样,无论男女老少都变得幼稚,不小心跟谁撞车就哈哈一笑,调整车头再出发。
  宋岑如看冰场上的风光,霍北就看宋岑如,看眉眼舒展的笑,亮晶晶的眼,冻红的鼻尖。恍然间就穿越回少年时代,忆起灰扑扑的大雪天里最鲜亮的一抹光。
  “我操——!”
  由远及近的一声喊,两人抬头去看,大福被围追堵截到刹不住车,冲着他们就撞过来。霍北大长腿抻出去抵在车前横杆,惯性把大福和追上来的李东东带的往前一扑,小腹撞了扶手两人同时一声“噦!”差点儿吐出来。
  糖豆仰天大笑:“俩大傻冒!都说了冰上不要打架!”
  宋岑如也笑,笑得呼出一道道白气,凝成冰花似的粘在睫毛上。
  就纯胡闹,成年许久,好长时间没能像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的撒欢。这起交通事故把他们几辆车都别在一块儿,相互嫌弃,“你傻逼。”“你特么才傻逼!”“给老子赔钱!我这车杠杠都掉漆了!”然后一通狂笑。
  划单人车的也不纯是玩你追我赶。有的游客自发排成一溜小火车,一个人踩住前一个人的车横杠,愿意参与的就自动接上,数三二一一起使劲儿划。相互也不认识,开心就行,管那么多有的没的呢。
  他们的小火车组起来就划不了多远,人家的长度都快跨越半个冰场了,他们队伍里有人存心捣乱,说的就是李东东。
  霍北在最前面,后头是宋岑如,糖豆再跟上。结果最后剩下俩憋着劲儿干仗,一划一撞。就跟那京城原先的两节公交车似的,中间那段拉得老长,又像弹簧,啪一下顶上去,所有人都得往前咕蛹。
  糖豆已经笑疯了,放弃滑冰,掏出手机来拍这几个人的傻样。她爱拍照,就有这天分,只不过模特也很重要。前头那俩怎么抓拍都丑不了,镜头再一晃动,背景模糊五官清晰,妥妥高级大片。后头的就纯表情包。
  “你又笑!肯定拍我丑照是不是!”李东东咧着牙边乐边说。
  “那肯定是拍了的。”大福嘲笑道,“咱俩凹造型都不如前面那两个随便回个头!”
  “不行,我也要帅,刚那是背光,绝对不是老子长相的问题。”李东东站起来,走到霍北跟宋岑如当中,“豆儿!给咱仨来一张。”
  李东东抻开胳膊一搭,就是一左一右俩大帅哥,中间夹了个傻憨憨。
  这没眼力见儿的。霍北刚想换个位置,糖豆先开了口:“东东哥!你站左边,左边光好。”
  李东东抬头一看太阳,还真是,立刻就换到最左边,“这样?”
  “对对对。”糖豆指挥着,“岑如哥哥再往中间靠一点......哎呀东东哥你就别动啦!光都跑没了。”
  大福凑到跟前往取景框一瞧,就憋着笑,李东东跟那俩隔了一道沟,都够再p张脸进去。
  宋岑如从后头扽霍北的衣服,看着他,小姑娘是不是......?
  霍北跟他眨眼,估计是,这丫头片子比谁都精。
  宋岑如一愣,那怎么办。
  霍北笑笑,不怎么办,一手带起来的小跟屁虫肯定站咱们这边。
  “准备——”糖豆说。
  “看镜头。”霍北把人搂得更紧,冲手机大方地勾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