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现在许槐吃上了,他好像也跟着圆了旧时遗憾。
  柏松霖去前台结账,手机嗡嗡地震,差点脱手。他拧着眉点开三人群聊,里面是赵屹发的几十张照片。
  全是这两天的,手指一滑能从文化街滑回木牌楼,静景中间夹着几张人像,是他靠在许槐肩上睡觉的剪影。
  许槐的脸侧向他,姿态守护。
  赵屹拍照专业,光影拿捏堪称完美,柏松霖放大照片,能在许槐眼下看到一排小栅栏似的曲弧,柔软、宁静。
  柏松霖的手指来回拨动,在每张照片上停留很久,放大、缩小,最后一一长按。
  保存完还犹嫌不足,他又划拉了两下往上找。劲使大了,跳到赵屹和陈景柯的聊天记录。
  赵屹:柯子,我可能闯祸了
  陈景柯:?
  陈景柯:你把木牌楼炸了?
  赵屹:……我说真的
  陈景柯:说
  赵屹:我昨天给小槐讲了松霖以前的情史
  陈景柯:??
  陈景柯:那家伙还有“情史”呢?
  陈景柯:你讲的哪段
  赵屹:都讲了,三段
  陈景柯:……
  赵屹:……
  陈景柯:谈不到一个月的也讲?
  陈景柯:你是不闲的?
  赵屹:主要小槐让我给他讲讲,我就
  陈景柯:我咋不知道你还这么听话
  陈景柯:人家让你放火烧木牌楼你烧吗?
  赵屹:别跑题
  赵屹:你跟木牌楼有什么仇
  陈景柯:我就说那意思
  陈景柯:现在俩人啥情况?
  赵屹:没研究明白
  陈景柯:???
  陈景柯:多复杂你研究不明白?
  赵屹:真没研究明白
  赵屹:像是吵了,但小槐还给他靠着睡
  陈景柯:……那没事
  陈景柯:估计哄好了
  赵屹:谁哄谁?
  陈景柯:……
  赵屹:……
  陈景柯:大屹啊
  陈景柯:你长点心吧
  陈景柯:松霖那德性的能谈个对象不容易
  赵屹:那咋办
  赵屹:我已经说了
  陈景柯:能咋办
  陈景柯:你说都说了
  陈景柯:你就祈祷松霖不知道你说了吧
  赵屹:小槐应该不能出卖我
  陈景柯:嗯
  陈景柯:等等
  陈景柯:你这不是在群里发的消息?
  赵屹:这是群里?
  陈景柯:……
  赵屹:……
  赵屹:完了,撤回都撤回不了
  赵屹:松霖得骂死我
  赵屹:他那张嘴
  陈景柯:莫慌
  陈景柯:他基本不看群
  陈景柯:你现在发点照片把消息顶掉
  陈景柯:快
  赵屹:妥,闭了吧
  柏松霖看完闭了闭眼,捏手机捏得指关节咔咔响,果断点进赵屹的头像里打字。
  柏松霖:我看见了
  赵屹没回复,顶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反反复复,没了又闪。
  柏松霖:说话
  柏松霖:你打算输入什么长篇著作?
  赵屹:……我的锅
  赵屹:你俩还好吧?
  柏松霖:你觉得呢
  赵屹:……
  赵屹:真分了
  赵屹:?
  柏松霖:?
  赵屹撤回「真分了」的消息。
  柏松霖:为什么这么问
  赵屹:白天在凉亭里聊起来
  赵屹:小槐好像说你俩没谈……?
  柏松霖沉默了一会,手指悬停在键盘上。
  赵屹:要不我去和他解释解释
  柏松霖:不用
  赵屹:别不用
  柏松霖:真不用
  柏松霖:我俩本来就没谈
  手机再度安静下去,安静了一会,赵屹发来一连串问号。
  赵屹:??????????
  赵屹:啥?????
  赵屹:真没谈???
  柏松霖:嗯
  赵屹:不是
  赵屹:大哥
  赵屹:那你这是干吗呢?
  柏松霖:我咋了
  赵屹:你说你咋了
  赵屹:没谈你走哪把人家带哪?
  柏松霖:他看了实物能帮我雕木头
  赵屹:……
  赵屹:助手是吧?
  赵屹:助手你看他跟看眼珠子似的,我俩近乎一点都不行?
  柏松霖:别扯
  赵屹:我扯还是你扯
  赵屹:之前还带他上我家住,还住一间房、睡一张床
  赵屹:你问问自己什么时候带人见过我俩
  赵屹:人家那谁过去主动提你都不带
  赵屹:碰你一下你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赵屹:对小槐倒又捏又揽
  柏松霖:行了
  柏松霖:没完了你还
  赵屹:没完
  赵屹:我就问你
  赵屹:你不是和小槐谈,那你是干什么呢
  赵屹:和他玩玩?
  柏松霖:撤回去
  赵屹:……
  赵屹撤回一条消息。
  赵屹:你自己想想吧
  赵屹:搞不懂你
  柏松霖在对话框打字,打了一行上去又删除了,抬眼看许槐。许槐在他对面吸溜吸溜和面条奋战,圆头乖脑,脸颊上沾了点西红柿的汤汁。
  五分钟后,赵屹的手机屏幕亮了。他举起来看了眼,手机“嘭”地砸在脸上,又掉下来躺在枕头边。
  正面冲上,聊天界面是柏松霖刚发来的消息,就四个字——
  「我要追他」
  第34章 望山撒种
  柏松霖放出话要追许槐,回来后却毫无行动,全副心思都放在木牌楼的复刻上。许槐和他一起,每天对桌而坐,玩儿木头,顺带躲末伏天的湿热和高温。
  事不过三,现在两人很轻易就能搭起木牌楼的主体框架,唯独檐上细节繁复,需要精心打磨。为了保持牌楼形态的流畅性,吻兽、瓦片、风铎都是直接刻在了木脊上下,十分考验雕刻者的功力。
  就像拍摄一个一镜到底的长镜头,从头到尾不容错失。不仅要求雕得细,还要掌控好位置和衔接关系。
  许槐擅长做细,欠的是大方向上的把握,一开始上手做翼角做废好几个,每个都是功败垂成。他的气因此憋在胸口,干脆蹲在柏松霖腿边看他雕,看着看着就把下巴搁了上去。
  也慢慢看出点门道。
  一是运刀手法,柏松霖完全顺着木头纹理走,刀锋变得及时,没有戗刺。
  二是雕刻的节奏和力度要以平、稳为上,越少变化越好。
  还有些细节难以言传,纯是多年经验积淀成的本能,脑子说不上为什么要这么做,手已经带动刻刀走了最正确的一笔。
  这些埋在筋腱肌肉里,全靠潜移默化的观察和体会。
  许槐就这么近距离“偷师”,看一阵把脸平放在柏松霖的腿面上。柏松霖雕刻时很少分心,不怎么注意到许槐的小动作,等停刀了立马把小凳子踢过来让他坐下,用帕子擦擦手,再伸下去摸摸他的脑袋。
  最后一伏的尾声,雨落了几场,来去汹汹带走些燥气。秋天在当院的水洼里翻了个身,早晚开始透出微微的凉意。
  时间也像雨水,润物于无声,许槐承包的翼角完成了三分之二,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第一个翼角做好后他拿着满院展示,给柏青山、杨树看过,柏青山说他在塑形上愈发精进,是真正的“开了窍”。
  鲁班也在一旁凑热闹,看不懂但跟着高兴,绕着他的腿扑过来扑过去。
  出伏前两天,木牌楼做得差不多了,许槐开始频繁出入郁美妞的小院,搬着小马扎去偏院里看流浪猫狗。
  这是他第三期打算做的主题。虽然猫狗他雕得多了,每只木雕也都有故事,但郁美妞院里这几只实在太有特点,雕好以后是一眼就可以认出原型的程度。
  奶牛猫五零是叶育森从镇里抱回来的,被人拴绳吊在路边的树上,解下来以后气都喘不匀。郁美妞给她剪了毛,把身上破皮的伤口一一处理,养到这个月她才不见人就弓背嚎叫,就是脖子上留了圈项链一样的印记。
  土松犬五三是崔平的儿子送过来的,小狗瘸腿,圆头圆脑豆豆眼,在他学校外的车底下徘徊好几天。小狗患有很严重的皮肤病,刚回来时郁美妞几乎把他剃秃了,涂完药怕他舔,还给他脖子上带了自制的伊丽莎白圈。
  三花猫五五是郁美妞自己捡的,小猫天生异瞳,因为连续弃养患有严重应激,还因泌尿系统感染引发了尿闭,膀胱像个鼓大的气球。郁美妞叫来师兄师姐帮忙给他动了手术,五五保住了命,重新活碰乱跳,只跑起来会偶尔漏尿。
  这样的猫狗还有几只,一律按数字编号。郁美妞说自己不是慈善家,小院也没那么大的空间容纳所有不幸,一批又一批的猫狗在她这来来去去,剩的几只全是有点毛病的,一直没人领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