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是neo家养的。计言铮在揉它的脑袋,狗狗很是受用,兴奋地扑进他怀里,把他拱得直往后仰。
  neo在一旁大笑,尽管帽子挡住了大半张脸,谢稚才还是能看到他扬起的嘴角,笑得松弛又熟稔。他想帮计言铮拉住狗狗,但狗狗只是更兴奋了,它甩动身体,身上的雨珠被甩飞在空中,溅了计言铮和neo一身。
  这下他们俩都笑了起来,计言铮想拿袖口擦脸,可是neo突然抬起身,和计言铮挨得非常近,伸出手,抹去了他脸上的水滴。
  在neo摸到计言铮脸的那一刻,谢稚才像被什么钝器砸中,猛地转过身去。
  心跳得飞快,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耳朵嗡鸣,腿像有千斤重。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门口的,圣诞装饰还挂在屋檐下,每一只麋鹿和小精灵看起来都在嘲笑他的狼狈。
  他僵在原地,不敢回屋。怕刑柳问:“人呢?你俩怎么没一起回来?”他也不敢回头,怕看见那个追在背后、他拼命想否认却怎么也关不住的真相。
  “你在干嘛?”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计言铮的声音。谢稚才转身,看见他提着两大袋日用品,头发和衣服都湿了。他盯着谢稚才,脸上写满了疑惑。
  那张刚刚被neo触碰过的脸。
  谢稚才开口,声音干哑:“你刚才在干嘛?”
  计言铮皱眉:“你还问我?我去超市买东西啊。”他抬了抬手中的袋子。
  “我是说,”谢稚才咬住每个字,“你和neo刚才,在干嘛。”
  计言铮神色一变,冷下脸:“你在偷看我?”
  他竟敢倒打一耙?
  谢稚才整个人从木然中被点燃,怒火像油泼在水面,瞬间烧起来。他猛地抬起头,抬高音量:“我警告你,不要骚扰neo。”
  计言铮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笑话:“我骚扰他?”他的眼神从错愕变成了彻底的难以置信,“你真这么觉得?”
  谢稚才下意识地紧咬下唇,努力压住微微发抖的肩膀。
  计言铮逼近一步,语气低了下来,却更冰冷:“你不会觉得我是同性恋,是个男的我就会喜欢吧?”
  谢稚才忘了。
  他忘了十天前,就在他的房间里,他对计言铮说:你爸不该那样想你,不该因为你是同性恋就觉得你到处乱搞男人。
  可是现在,这些天积压下来的嫉妒、失望、委屈、还有说不清、理不顺、连他自己都不敢细想的情绪,全都像潮水一样卷了上来,把他心里最后一点底线冲得干干净净。
  他那张一向亲和的脸此刻几乎扭曲,他脱口而出,声音发狠:“你不可以用‘是个男的’来形容他!”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砸下来,雨声似乎都被震散了。
  计言铮闻言,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神情骤然变了。他不再咄咄逼人,反倒眯起眼睛,一张英俊的脸表情复杂而危险,像猎人冷冷地看清了猎物的软肋。
  他低声说:“看来,喜欢他的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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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铮和成成好磨人啊,害得我写了这么长!!
  特别喜欢《友谊地久天长》这首歌,还有它的本名,auldlangsyne,是久久逝去的意思,和中文译名结合在一起就很妙。
  第14章 一阵风,吹来梦
  “今晨十时,随着金剪刀划开红色绸缎,泉汇集团耗时三年打造的全新艺术综合体「浮屿艺术中枢」正式向公众揭开面纱。作为榕港房企龙头泉汇集团的转型力作,这座由集团少东家计言铮全程操盘的当代艺术空间,交由著名日本建筑事务所设计,它打破了传统美术馆标配空调和人造光源的‘白盒子’刻板印象。尤其是对榕港海岸线海军遗留油罐的改造,更体现了泉汇的人文和自然关怀。”
  谢稚才话语刚落,导播便cue道:“进一号视频。”
  画面背景是今日晴空万里的深秋榕港,画面中间的计言铮,想必是为了配合艺术馆的概念,穿着一身松弛有度的休闲西装,海风吹拂,吹散了一点他抓上去的头发。
  他站在剪彩绸带前,左手握带,右手执剪,微微一笑,镜头定格。掌声中,金剪刀利落落下,丝带应声而断。
  “进二号视频。”
  画面切到了美术馆的内部,灰白色的墙壁前,计言铮对着话筒说道:“这个项目筹备了三年,比起传统楼盘开发,更像是给泉汇装上了一颗‘文化心脏’。”
  他微微一转身,指向背后十米开外的大型装置:“你看,我们特意将主展厅悬挑在镜面水景之上,这就是「浮屿」的具象化。泉汇以水为源,而这座岛要承载的,是让艺术像涟漪一样扩散到城市的脉络里。”
  记者的画外音响起:“听说是您力排众议将原商业地块改为艺术空间?”
  “哪有那么夸张,”计言铮淡淡一笑,“我们泉汇管理层也不是老古董,我做的是让他们相信,经济账本和文化理想,其实能平等对话。”
  另一个提问接上:“所以说,「浮屿」是泉汇战略转型的宣言?”
  计言铮敛去笑意正色道:“不止于此。曾经巴黎左岸的旧仓库孕育了全球艺术浪潮,纽约highline让铁轨重获生命,泉汇想证明,我们新时代的房地产,也能成为榕港这个城市记忆的编织者。”
  节目的最后一帧停在浮屿标志性的镜面水景上。
  播完今天《经济纵横》的最后一条新闻,谢稚才将手中的讲稿合上,趁着广告时段,快步走出演播室。
  刚踏出门口,他便撞见了宁柠。他原本只打算点头示意,却没想到宁柠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你咋了?”
  谢稚才一愣,显然没意识到哪里出问题了。
  宁柠指了指玻璃门倒影:“你看看,你的脸都拉下来了。”
  他顺着她的手望去,玻璃门里映出自己的轮廓,他发现自己下颌紧绷,眉头微蹙。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没事,只是……刚才那段报道,和我们栏目到底有什么关系?”
  宁柠拉着他到一旁,小声道:“下午开会时你不是听到了吗?”
  谢稚才虽已加入世晖now一月有余,但节目内容的讨论和拍板,温曼还未把他真正纳入核心。流程会更像是例行告知。
  他耸耸肩,语气轻松:“知道了,反正播都播完了,算了。”倒是宁柠,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佛系”态度,有些不明所以。
  人在背后,真不能多嘴。谢稚才换好衣服回到办公室没多久,桌上的座机便响了。
  是温曼的分机,接起来就是开门见山的四个字:“你来一下。”
  谢稚才心里一紧,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她办公室。
  门关上后,温曼仍盯着电脑屏幕,头都没抬:“你对泉汇那段新闻有意见?”
  谢稚才一愣,因为很信任宁柠,因此怀疑温曼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窃听器。
  温曼却只是冷笑:“你播完新闻的表情能不能收一收?虽然不在直播,观众看不到,但导播间我们可看得一清二楚。”
  其实,谢稚才对报道本身并无偏见。先前的质疑只是因为宁柠一句话点破了他播完计言铮新闻后的异常状态,为了掩饰,他才临时找茬,却没料到忽略了温曼。
  谢稚才忙不迭地认错道歉,温曼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丢下一句:“下次注意。”他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训话,正要松口气转身离开,却被温曼再次叫住。
  “周六休假,你去一下吧。”温曼抬手递来一张卡片。
  谢稚才低头接过,是张深蓝色的硬卡纸,手感温润,卡面正中以潇洒草书写着“浮屿”二字。展开一看,是浮屿艺术中枢的开馆晚宴邀请函,两天后,晚上六点,承办方是本地最具话题性的名流生活杂志。
  谢稚才心里大呼不好,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问:“这我得去?”
  温曼终于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不想当个读稿机器吗?做新闻靠什么?靠线人,靠嘉宾,靠人脉。”她语速不快,却字字带锋,“你刚到榕港,人生地不熟的,这种机会自己都不抓住,那还等谁送到你嘴边?”她的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怎么?你不想去?”
  谢稚才纵是有十颗胆,也不敢连着忤逆温曼两次。他乖乖收下请柬,说他马上就扫二维码登记。
  周六傍晚,谢稚才准时到达浮屿艺术中枢。
  榕港的天色尚明,夕光与海风在艺术馆的曲面墙体间流转。晚宴设在那座标志性的改造油罐内,它安静地矗立在绿意之中,像是一枚不属于地球的装置。砖红色地毯铺至入口,沉稳又低调,与周围的自然泥土毫不冲突,仿佛从地里长出来的一部分。
  请柬上没有写着装建议,谢稚才便穿着了件浅色衬衫搭配薄西装外套。
  他因为独自赴宴,颇有些忐忑。好在刚入场后,主办方就安排了来宾在大厅中央的螺旋楼梯下聆听了一场手碟演奏,算是为在场的人创造好了社交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