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谢稚才睁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突然用大名喊他的男人,声音冷静得近乎理性:“你觉得我像疯了吗?”
  在计言铮眼里,大多数时候的谢稚才,是那个骨子里带傲气、说话直来直去的“成成”,偶尔才会是那个站在世晖now镜头前、表情控制精准的职业主播。
  可现在,这两种气质诡异地融合在一起。他用近乎冰冷的语调,讲出了一个既天真又荒谬的提议,说得仿佛是在讲天气。
  实话实说,确实带着一股淡淡的疯感。
  计言铮觉得,在卫生间门口继续谈这种话题实在太怪了,于是拉住谢稚才的袖口,把他带回了卧室。
  顶射灯柔白的光洒下来,他一寸寸地看着谢稚才的脸。
  被这样盯着,谢稚才毫不躲闪。
  倒是计言铮自己,胸口起伏越来越明显,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你——”他开口,却卡顿了一下,“我不是认真的说你疯了,但——”
  计言铮人如其名,一向能言善辩,小时候没输过表兄表姐,哪怕面对“出柜”这种家庭地震级事件,也能和计为升辩上百回合。从休斯顿到榕港,他和谢稚才之间,几乎从未在言语上落过下风。可今天,谢稚才居然一句话就让他卡壳,他愣是一个有逻辑的词也说不出来。
  “别激动。”谢稚才伸出手,轻柔地按揉计言铮右手虎口的地方,“我这几天反复想了很多遍,想清楚了才来跟你说的。”
  计言铮闭上眼,眼前一片亮白,他深吸了一口气,睁眼后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如果我现在不立刻答应你,你会不会生气?”
  尽管没人求婚时会期待对方给出这样的回答,但结婚毕竟是一件大事,谢稚才的提议来得也太突然,完全出乎了被求婚人的预料。他认真想了想,回答:“不会。”
  “好。”计言铮点了点头,语气郑重,“我会认真思考你的话,一旦有了想法,马上告诉你。”他话锋一转,声音低了下来:“但现在,有一件事,我不需要思考。”
  话音未落,谢稚才只觉得天旋地转,震惊都还未来得及感受,后腰便已被软软的床垫托住。他和计言铮双双跌进那片浅灰色的绵软里。
  计言铮方才语无伦次的模样有多迟疑,现在压着谢稚才唇齿。交。缠就有多不容抗拒。
  而谢稚才出奇地配合。他半抬着身子迎向计言铮,手指绕过他的袖口,一点点将那柔软布料挽至小臂,又缓慢地攀上他绷紧的脊背。
  计言铮穿的是一件棉麻家居服,蹭在皮肤上温软,带着衣柜里香薰的和一点点几乎闻不出的樟脑气味。那布料下蒸腾出的体温,一寸一寸地烫热谢稚才的指尖。
  计言铮将他推向枕头,被子下还残存着他早上起床前留下的体温。在这个冷淡灰调的空间里,谢稚才突然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火烧了起来,烧得他整个人都陷进去了。
  在计言铮的手在动作的时候,他眼底里翻动的想望很沉很深。
  这样一双眼眸凝视着谢稚才,恍惚间,他想起短短十天里他经历的一切——从海边听到计言铮婚讯的仓皇,扑面的海风中的悲恸,和计言铮冷战的煎熬,到这几天他做出决定前心里所有的反反复复……他越想越酸,越想越疼。
  心里难以忍受的酸楚甚至超越了现在身体上的感受,谢稚才泪意上涌,猛地仰头咬住近在咫尺的计言铮的肩膀,齿尖陷入的瞬间尝到肌理纹路间渗出的铁锈味。
  计言铮绷紧的背肌骤然弓起如拉满的弦,他吃痛,低低沉吟了一声,却又将人更深地按进凌乱床褥。这样他就把整个肩背都让了出来,任对方犬齿在皮肉间刻下痕迹。
  谢稚才用了八成的力气,咬了足足半分钟,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才松口。
  计言铮抬起上半身,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然后他伸出手,拨开谢稚才的嘴唇,对着他唇缝处的血丝吻了下来。
  他用力地碾下来,比一个月前在把谢稚才顶在车门那次还用力,谢稚才用他的方法回应了他,血腥气混着咸涩在齿列间漫开。
  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像是生对方的气一般,越来越狠,谁也没有怜惜谁。
  和谢稚才十指紧扣,并牢牢摁住他的手时,计言铮忽然想,如果七年前,那天晚上谢稚才没有从花园逃跑,如果他们在二十岁的最开始就做这个的话,他们会不会也是这样?
  那时的两个人,怀着懵懂的怨怼和掩饰不了的互相吸引,也会做起来像打架吗?
  计言铮的喟叹化作热流钻进谢稚才颈窝,鼻尖蹭过对方皮肤下跳动的脉搏,他想:不,那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直到这一刻,计言铮才真正意识到,从侯向慈婚礼那天起,到今天整整两个月,他们一直表面平静,甜蜜如常,然而那些潜藏在深处的情绪,如今终于决堤般泄出来了,做出来了……
  他也心明如镜,这是因为他们已经走进了彼此心底最深的地方。越深入,就越复杂,不再纯白。情绪牵一动百,会难受会痛的。
  等一切都结束后,他们如全天下的情侣才一般,以一个放松而交缠的姿势地躺在床上,谢稚才在计言铮的臂弯里,额头顶着计言铮的脸颊。他们安静,沉默,好像刚才在打架一样的并不是他们。
  整日的阴云终于在日落时分散尽,天色澄澈,余晖染红半边天。霞光如火,美得惊心。
  谢稚才看着窗外的天空,神情有些恍惚。他知道,这一天,将会改变他和计言铮的一生。他努力睁大眼睛,想把这一刻牢牢记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暗,霞光被夜色一点点侵染。
  计言铮偏过头,轻声说:“成成,你为了安慰我,做了太多。”
  谢稚才听见了,也知道计言铮正看着他。但他没有回应,只是把目光落在计言铮肩上的齿痕上——一圈红肿,最深处已泛起淤紫。他心头一扯,却不知如何开口。他不是为了安慰才要和计言铮结婚的。
  可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也说不清。只记得在做出决定的那个瞬间,自己不是在劝慰,而像是在献祭,孤身走向千军万马般的未知。
  不过,他还有计言铮。他始终相信,计言铮一定会站在他身边。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不是的。”然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交给了他,闭上眼,准备好好睡一觉。毕竟过去这几晚,他几乎没怎么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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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绝对没有代。孕!强烈抵制!
  其实这一章我写得有些犹豫,因为其实本来觉得成成主动求婚啊,这绝对是纯甜的一章啊!但是写着写着却觉得,结婚是一件很大的事,他们是成年人,有顾虑,就会惶恐,如果轻易消化了这件事,好像是对他们人格的不尊重。
  回忆里那些情绪就都涌上来了,结果就突然类angrys**了,这一段大家狠狠脑一下好吗!!我脑的时候真的很爽啊,但是呈现出来只能是这样捏qaq
  啊,真的是特别好特别好的两个宝宝
  第40章 有种不可言说的温柔直觉
  当计言铮从谢稚才的公寓出发时,夜晚已经彻底降临榕港。
  看谢稚才睡得沉,他原本想让谢稚才留宿天璇一晚。可谢稚才揉着眼睛说,要真在这儿过夜,恐怕整晚都得被他折腾得睡不着。于是计言铮便开车送他回了家。
  跑车驶上高架,穿过市区,驶向飞鹞山的静水湾。
  进了云履大门,计言铮在院子里碰见了何阿姨。她看到他,一脸惊讶:“少爷,是你?gigi今天还说你有事,不能来吃饭呢!”
  下午知道谢稚才要来,计言铮提前和外婆请了假。他点点头:“嗯,是我让她跟你们说的。我吃过了,你别特意叫人准备。”
  何阿姨仍旧有些懊恼:“可是太太听说你不来,就出门了,好像去龚太太家了。”
  计言铮笑了笑,手搭上她的肩:“没关系,我等她回来。”
  程隽回家的时候,一进院子就遇见了何阿姨,得知计言铮在西翼花园的小厅等她,她也有些意外。她吩咐阿姨续上热茶,自己一路往西走去。
  远远地,小厅里只亮着一盏玻璃灯,暖黄的光晕包围着躺在藤椅上的计言铮。
  他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紧蹙,摇椅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程隽微微一笑,悄悄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靠着垫子,正好能看到他的侧脸。
  将近二十年前,施家小孩在外打球、骑马的时候,程隽常看见计言铮独自在这个厅里看书,坐在这张藤椅上晃来晃去,仿佛他永远都不会晕似的。他总是那样专注,连她靠近都浑然不觉。
  这些年云履翻修过三次,唯有这把老藤椅始终守在西窗,接住了他每一次突如其来的归来。
  她猜他今晚是有事而来,于是等了十分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计言铮睁眼,坐起身,接过外婆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
  他垂着头,沉默良久,最后低声说:“谢稚才要和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