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美依尔的头巾被风吹起一个角,“下次我爸爸妈妈再来找你问,你不用替我掩饰,就说是我不想找的。”
  池却点点头,说“好”。
  第14章 有感觉到自由吗
  池却视力还算不错,两只眼睛裸眼都有5以上,因此一转头就看见站在民宿门口抽烟的齐柏宜和程昇。
  只是想起来了大海中一瓢饮的程度,但池却潜意识认为那是很关键的一个亲吻,隐隐感觉到那其中或许有更深刻的意义。
  他见到齐柏宜内心无法保持镇静,但因为自身原因还是没什么表情。
  在齐柏宜面前一个良好舒适的社交距离站定,池却看起来很平和地和两人打了招呼,但齐柏宜和程昇给他的反馈一个比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
  一向大咧咧的程昇突然有些结巴,嘴上说让他听不懂的话:“听、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啊。”
  齐柏宜也不似平时那般对他猛烈的排斥或是刻意的疏离,咬着烟对他笑。
  池却直觉这笑容不算友善,看了一会儿齐柏宜莫名其妙的笑,然后才反应过来程昇说了什么,“结婚?”
  “恭喜池老板了。”齐柏宜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嘴唇微微张着,很轻地吐出一股长细的烟,风把烟雾吹斜了,缕缕地经过齐柏宜的湿润的嘴唇和眼角。
  齐柏宜把抽了半截的烟塞回程昇手里,转身回屋之前对池却说:“等你结婚,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这天晚上,齐柏宜似乎是还没全好的感冒又反复了,鼻子很堵,不通气的感觉很难受,导致他一直没怎么睡着,最多就是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失去对时间的感知能力,等到意识再一次从窒息里自救清明时,他终于不耐烦地从床上坐起来。
  在一片漆黑、安静地耳朵发闷的温暖室内,齐柏宜睁着眼睛,反省今天对池却说的那些话还不够坦荡。
  既然说了再也见不到之类的话,那就应该发自内心地恭喜和祝福。
  齐柏宜却明确感受到自己类似愤怒的情绪。
  可是他好像还是软弱得无法做到,他还没办法扮演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所谓大人,郁郁地要这要那,就连程昇都发现他对池却说的“恭喜”有多阴阳怪气。
  在他回房间后,程昇先给他打了个电话,齐柏宜彼时正在洗澡,没有接到,程昇挂断电话后,又给齐柏宜发微信消息。
  “你干啥呀,生什么气嘛。”
  程昇都这样问他了,池却不可能没看出来。
  齐柏宜实在想不好要怎么回,干脆不回,过了一会儿,程昇又给他发:“池却想加你的联系方式。”
  “要不要我把你推给他?”
  齐柏宜不是没看见这条消息,那时候晚上九点,时间不尴不尬的,他想了想,把这两条消息划走,决定假装自己睡了。
  骗人的下场很凄惨,齐柏宜凌晨五点无法入睡,头发有些长了,参差不齐地长到肩颈,又被他抓得很乱。
  他睡不着,在床上坐了大约十几分钟,下床披了季韶给他买的那件羽绒服走出房间。
  连廊并不太长,周遭只有他走动发出的木头相互挤压的声音,地灯倒是永恒沉默地亮着。形象太久没打理产生的怠惰容易使人上瘾,齐柏宜以前龟毛到睡衣都要挑花纹在他看来最有深意的,现在也能蓬头垢面地到室外游荡了。
  他出来倒没有目的,只是透口气,推开门以后在木屋下的廊道上站着,身上还有从屋里带出来的暖气,暂时也没觉得冷。
  那座远处的雪山看起来体积很大,看起来很近,给人一种往前走几步就能攀登的错觉,齐柏宜盯了一会儿,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两步。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令齐柏宜下意识抵触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池却站在齐柏宜身后不远,一手拿着个袋子,另一手刚转开屋子的门,大约是从外面回来,不经意间看到齐柏宜站在这里,才发出的询问。
  齐柏宜现在看到池却就想起来结婚,这时候也没管什么清算、什么老死不相往来、什么坦荡体面了,对着池却没好话:“干嘛,碍着你的眼了?”
  池却应该是被齐柏宜的态度噎了噎,回答:“没有。”然后很快地走进屋子里,关上门。
  齐柏宜看他进去了,转回来看自己的风景,只是看雪山觉得远了,身上也开始冷。
  过了五分钟,就在齐柏宜决心要回去重新睡觉,池却又出来了。
  他手上拿了个纸盒,穿了稍厚的衣服,走到齐柏宜身边站好,把手里的纸盒递给他。
  差不多手掌大小的长方体纸盒,齐柏宜低头看清楚了,是肯德基装蛋挞用的纸盒。
  他又抬头去看池却的脸,池却面色无异,看不出和齐柏宜吵了那么多次架,话也说得很流利:“我问了程昇你爱吃什么,他说你爱吃肯德基的蛋挞。”
  打探人喜好应该是一件稍微私密的事情,但池却说得这么坦然,齐柏宜都不知道该不该接。
  齐柏宜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以前,他是很爱吃,那时候还有能自己打印的优惠券,池却知道齐向原和季韶都忙工作没空管他的时候,会在放学以后带他去吃,吃完回家,再让齐柏宜吃保姆做的营养但没味道的健康餐。
  齐柏宜不接,没说话,池却就一直举着手拿着那盒蛋挞,拿得很稳抓得很牢,但齐柏宜要是想接,他会立刻松开。
  过了半分钟,齐柏宜泄气地把肩膀和腰都弯下去一些,把蛋挞接过来,对池却说“谢谢”。
  又自嘲一般小声说:“你现在连我爱吃什么东西都要去问别人了。”
  池却一般都是这个点起床,要忙民宿一些卫生的活,时间富余还会烤点面包,这盒蛋挞也是一个借口,他原本苦恼给齐柏宜送去的时机,更设想过以为这盒蛋挞最差的归宿是被掀翻在草地上给蚂蚁加餐。
  池却不是要齐柏宜对他说谢谢,买蛋挞不是,送他去诊所不是,请客吃烤肉也不是。
  但具体是为什么,池却自己也没来得及细想,所有的行动在齐柏宜看起来有所预谋,但要问池却谋求什么,他自己也答不上来。
  所幸天还暗着,池却装作很平常地开口:“我从现在开始记。”
  齐柏宜挑了下眉,问他:“记得住吗?”
  池却幅度很小但很认真地点点头,“我努力。”
  实话说他记性不是太好,高中背语文课文和英语单词的时候就初现端倪,长大后还需要随身带着一个记事情用的本子,民宿什么时候要来几个人、哈萨克民歌的歌词、明天要去帮忙挤马奶后天要帮小商店做面包,这些都要用笔写在本子上,池却觉得比手机备忘录要记得牢。
  齐柏宜很轻地笑了声,他不认为池却会记得多少,现在说出来的话他自己都没当回事。
  “对了,”齐柏宜想起程昇给他发的微信,问池却,“听说你想加我联系方式?”
  池却身量稍大,立在齐柏宜身边像是一座沉闷的山,齐柏宜问他问题,回答得很简短,说:“嗯。”
  齐柏宜就很刁钻地问他:“为什么?”
  池却想了想,摇头,说:“想联系你。”
  “联系我?”齐柏宜笑了笑,话里带着刺,“给你了就会联系我吗?”
  然而池却好像没听懂,说:“会。”
  齐柏宜听池却说“会”,也没接话了,从池却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齐柏宜形状好看的耳垂,向下的嘴角。
  天好像比刚出来时亮了一些,山的轮廓隐隐约约,齐柏宜嘴巴张了张,问出半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你以前……”
  池却当然不知道,齐柏宜问他什么他估计都只能说不知道,齐柏宜则像才反应过来似的,说到一半就停了。
  池却没装听不清,追问:“我以前怎么了?”
  “没什么,”齐柏宜揭过这个话题,把手机拿出来,“我加你吧。”
  他不愿意再说了,池却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在输入备注的时候对齐柏宜说:“我没有要结婚,也没有要订婚。”
  “是美依尔的父母要我帮她和我堂兄牵线,不过美依尔拒绝了。”
  齐柏宜低着头,心里又在骂程昇嘴上没把门,不过自己嘴很硬,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随便你想怎样就怎样。”
  “……好的。”
  “好了池老板,”齐柏宜拿着手机摆了摆,“等我们退房以后,会给你在平台上写好评的。”
  他的好话不超过三句,又要找池却的麻烦,池却“嗯”了声,装作没听懂齐柏宜言外之意是什么,说:“谢谢齐导。”
  齐柏宜笑了声,转身往屋子里走,在外头站得太久,他身上很冷,脚也有点酸。
  池却看着齐柏宜的背影,很单薄的一片,风把他颈后的头发吹起来,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池却想起秋天后山整片的白桦树,风一吹就剥落一层叶子。他看着齐柏宜走到一半突然又停下来,回头嘴里哈着白雾,“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