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季韶又说:“好!那你都这样说了,这次妈妈就陪你到高考结束吧!”
  等到几个小时以后齐柏宜接到季韶的电话,齐柏宜才知道,他妈其实根本早就想好了,问齐柏宜想不想也只是一个过程,季韶在电话里,伴着空港广播跟齐柏宜说,今晚回家,有妈妈做的爱心宵夜。
  最后还说:“你下楼给小池也送一点,对了,你们关系还好吧?”
  第37章 新年快乐
  一直到除夕那天、一直到在机场接到了季韶和齐向原,齐柏宜都还一直在思考那个他敷衍过去的问题。
  现在连话都不怎么说了,关系自然算不上好,但齐柏宜更忌讳说“不好”。
  季韶把头发全部盘了上去,露出清爽的耳垂和脖颈,下了飞机后又觉得冷,齐向原便把他脖间的围巾摘下来给她戴。
  她一见齐柏宜就展开双臂去抱他,齐柏宜身子都僵了。季韶说:“小宝,你没刮胡子。”
  “我都长胡子了你还叫我小宝,不像话。”齐柏宜说,但他也不敢到抗议的程度,帮她把手上从拍摄地买回来的特产接过来拿住了。
  季韶像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一样,从一楼开始,每家每户都敲开门发了特产。其中一户奶奶把门打开,屋子里烧糖醋鱼的味道立刻漫了出来。她喊老伴接过了特产,转身从屋里拿出了一个红包。
  她要递给齐柏宜,齐柏宜一下就把口袋捂住了。
  季韶也吓了一跳,奶奶眯着眼睛笑,说:“一点点心意,不多好伐,高考顺利。”
  说完,她手指动了一下,一封红包变成两个,对齐柏宜道:“还有那个六楼的小帅哥,我不太熟的,他的你帮我一起给他吧,两个人都要加油。”
  于是齐柏宜敲开池却家的门,拿着季韶给的特产的包装袋和一封红包,把来开门的池樱也吓了一跳。
  池樱看到齐柏宜的脸,就不免想起来那几张机票。但她毕竟这个年龄了,也没什么好和齐柏宜一个学生计较的,就不冷不热地道了谢,没接那封红包,转头喊了池却的名字,说:“找你的。”
  池却的声音远远地应了,从房间里出来,池樱让开一点,便发生了一场对视。
  池却的动作一下变得有些迟缓,走到齐柏宜面前,手无意识地抓住了门把手,问他有什么事。
  齐柏宜发现了,池却真的和池樱在某些方面有点像,比如有些时候说话的语气,和把控得很好的与人之间的距离。既能让人感受到明显的疏离,又让人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要计较,只能想到性格原因怪不了其他。
  心脏的感受并不好,齐柏宜把手上的红包递出去,说是楼下的奶奶给的。
  “我也有,”齐柏宜对他很淡地笑了一下,“我们一人一个。”
  大约也是想拒绝的,但拒绝齐柏宜没什么用,池却把红包拿过来,简短地说:“谢谢。”
  池樱在屋内翻找了一阵,便也拿出一盒礼饼,用红色的包装纸装着,拿给齐柏宜,“拿回去和爸爸妈妈一起吃。”
  门关上,池樱又回厨房准备年夜饭要用的食材,池却重新缩回自己的房间,整个家没有一点要过节的气氛,偏偏池樱今天还穿了一身红色的长大衣。
  池却身上的衣服也是新的,散发着洗衣凝珠爆炸的香气。池却觉得味道有些太浓烈,把齐柏宜送他的玫瑰花味雪花膏拿出来,抹了一点在手掌中间,体温很快捂热了膏体。
  他坐了一会儿,越来越想到齐柏宜适才敲门时候的表情。
  齐柏宜是不大会隐藏什么情绪的,不过往往也不会出现负面的情绪,所以池却能感觉到很清楚,齐柏宜大约是真的讨厌他,下定决心要远离他,才会不尴不尬地对他说话。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池却觉得,齐柏宜既要当他的美梦,又要每天孜孜不倦地以他所期待的、所有人所期待的样子鲜活地存在,当所有人眼里摇一下就会快乐地在水晶球里淋满雪花的小型雕塑,那是很累的事情。
  池却想着,算了,齐柏宜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齐柏宜当然可以讨厌世界里的任何一个人。
  齐柏宜回到家,便被齐向原压着在书房里坐下来,桌上铺着几张红纸,还有砚台、镇纸,和一截墨条。
  齐柏宜写了三五个福字,齐向原都不是很满意,写到后来他都有点想跑了,找的借口居然是他要去写寒假卷子,季韶说:“今天可以不写卷子,放松一天。”说得好像写福有多放松一样。
  齐柏宜写字的时候,齐向原和他说到新电影的拍摄进度,说是目前一切顺利,搭档的两个演员在拍他的电影前就已经拿过很多奖杯。
  他说,一年前,他都是一个只能请得起新人演员的小导演,现在也会有很出名的经纪公司主动联系他,想要看他的本子。
  这次用出名的演员,有人在网上推断,齐向原也是个有名气了就翘尾巴的导演,新电影,转头就抛弃了新人演员,选择和名声捆绑,分流量的一杯羹。
  有人便反驳道:“新人演员两个太容易看对眼了,到后面光谈恋爱不拍戏啊。《心头肉》那两位难道不是一个很典型的反面教材吗?”
  齐向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这条评论,只是齐柏宜突然想到那部同性电影,问齐向原:“爸,你为什么要拍同性电影啊?”
  齐向原在很多采访上都说过,又给齐柏宜重复了一遍,道:“是一种影响逐渐扩大的社会现象,能反应部分社会问题和社会矛盾冲突。”
  “哦,”齐柏宜点点头,又问,“什么矛盾?什么冲突?什么问题?”
  齐向原把烟盒摸出来,回答道:“涉及自由平等,涉及少数和多数。”
  齐柏宜直接把他的烟盒抢了过来,不让他抽,说:“那您是同性关系的支持者吗?”
  齐向原用空的那只手照着齐柏宜的脑袋来了一下,说:“我不反对。”
  齐柏宜抱着头,举起另一只手,下一秒就问了:“那如果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同性关系呢?”
  屋外传来季韶下锅炸丸子的声音,劈里啪啦的油泡在锅里炸开。齐柏宜看到齐向原的动作有一瞬间明显的停顿,然后面目无法控制地有些紧张,问他:“谁?”
  齐柏宜突然冒头的渺小的勇气,又很快地缩回去了,他低下头写他的字,嘟哝了声:“没有谁,我乱说的。”
  其实脑袋里出现的脸特别明晰。只是还有一道声音再对他说,齐柏宜是你自己多想,又说:“池却是最好的朋友,拥抱对于朋友来说算什么很出格的事情吗?”
  齐柏宜想了想,问自己:“那他为什么要亲我呢?”
  回答如下:“嘴唇碰到脸又算什么很不正常的事情呢,齐柏宜,你自己都抱着池却往他耳朵上吹气,难道你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齐柏宜没再发问了,他觉得自己答不出来,而且摇摆。
  因为以前他确实会对池却做这样的事情,而现在不会了。
  所幸齐向原没有追问,没有追问这个他都无厘头的莫名事件,和他说:“这部电影拍完,我们准备搬家,你少买点东西。”
  晚上春节联欢晚会开播的时候,齐柏宜准点收看了第一个歌舞节目,上面出现了很多明星,齐柏宜不认得多少个,齐向原倒是能说出来好多。
  快到倒数的时候,齐柏宜看了眼头上的时钟,就抓着手机,走到了露台上。
  他探出头看楼下,灯光从里面透出来一点,过了没几秒,他听到有人拉开纱窗走出来的动静,不知道在心虚什么,一下就把身体往里缩了点。
  房子不算高,看不到许多灯火通明的热闹,但楼下院子里,有平时早就被要求睡觉的小孩跑闹的声音,空地上有不知道哪家摆出来的蝴蝶兰,一盆两盆,在枝叶上挂了新年祝贺词的小卡片。
  齐柏宜看了一会儿那几盆蝴蝶兰,才大着胆子又往下瞧,池却穿着看起来很单薄的宽松毛衣,袖子挽起一点,搭在小臂中间,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和脑袋一起垂着。
  他好像要和谁打电话,在手机上按了几个键,便把手机放到耳边,只是那边的人估计没接,池却又把手放了下去。
  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齐柏宜听到屋内的电视机里从十开始倒计时。
  楼下的小孩开始一下一下地跟着倒计时甩出摔炮,齐柏宜的手机也开始频率很高的震动,很多人给他发了消息。
  而池却一直努力在拨通一个电话。
  “一,新年快乐!”的这一刻,齐柏宜没有回所有人的问好消息,池却一直打电话的手臂放下来,也没有再把电话又拨出去。
  齐柏宜往下看着,突然不知道怎么想的,叫了池却一声。
  池却把头往回转,眼睛一眯就看到楼上的齐柏宜,齐柏宜双手放在栏杆上,和他说:“新年快乐。”
  池却点点头,也说新年快乐,然后可能是客套,也有可能是真的不想和齐柏宜多说什么,道:“快回去,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