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将栗予有些慌乱的样子看在眼里,程袤川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只是想到了那次音乐节,也是下雨。”
  栗予咬了下嘴唇,“那个时候,你就用嗓子发炎来骗我了。”
  “对不起。”程袤川暗淡地垂下视线。
  “但是……后面你因为我去睡沙发了,”栗予歪头想了想,措辞道,“一码归一码,这个我就原谅你了。”
  像是很想把栗予拢进怀里,程袤川喉结一滚,指尖动了动,但忍下了。
  不远处的主街上,车辆行驶的声音重又清晰,原来雨势渐小。
  恍然回过神,栗予说:“我该回家了。”
  “好冷,”他抱起手臂,低着脸抽了下鼻子,“你也快回去吧。”
  程袤川颔首,“好,你先走,我看着你进去。”
  怀里是栗予刚刚塞过来的那一堆小破烂,程袤川把他们从大到小码好,安然又整齐地摆在臂弯里。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栗予,他正缓慢远离,然后在门禁前驻足,摸索起钥匙。
  栗予魂不守舍,摸完衣服的口袋,又摸裤子的,上上下下,来回重复了三遍。
  无端,程袤川升起一种很难说是好是坏的预感。
  又在原地加载了一会,栗予才转过头。
  他漂亮的脸上一片空白,有点呆地说:“我刚刚把手机和钥匙都落在楼上了。”
  已经这个时间,没有一家开锁公司营业,最早也要明天七点。而由于租房中介的硬性要求,栗予不被允许配备用钥匙。
  万幸还有个程袤川,而非独身一人,不然真的要露宿街头。
  栗予感到大难不死、逢凶化吉,并迅速想出个完美的解决方案,“附近就有酒店,你能不能帮我定间房,我住一晚,明早开锁公司帮我开门之后,我再把钱转给你,行不行?”
  还好来米已经吃过晚饭也上过厕所,家里玩具很多,还有丰容盘,独自度过九个小时应该没有问题。
  “不行。”程袤川却道。
  他慢悠悠地看了看栗予,“但你可以来我家。”
  第35章 不是偷情千收感谢加更
  栗予已经在洗手间里呆了十多分钟,迟迟没有出来。
  刚刚他向程袤川借手机发信息,说想和家里人讲一声,以防父母联系不上他再担心。
  没想到,短信前脚刚发出去,电话后脚就来了,栗予向程袤川递去一个歉意的眼神,捂着听筒走进了洗手间。
  这一聊就是一刻钟。
  程袤川和父母不要说打电话,一周能联系一次都算频繁的了。但他又想到栗予才刚刚成年,父母多关心一些也是正常,还不知道他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程袤川靠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正胡思乱想着,浴室门被无声推开。
  栗予一手拿着他的手机,一手拎着裤腰,别别扭扭地从里面走出来,“谢谢你。”
  “不谢。“程袤川接过栗予递来的手机,视线很自然地从栗予的下半身掠过,面上恰到好处流露出一丝歉意,“我再帮你找条裤子吧,我有抽绳的那种,应该好些。”
  说着,他起身拉开衣柜门翻找。
  “……不用。”栗予维持着拎裤腰的姿势,憋气似的,闷闷地说,“是内裤。”
  身无分文,还是大半夜,他别无选择,只能跟着程袤川一起来到他家。
  好不容易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碍,洗过澡之后,换洗衣物却又成了个问题。
  t恤和裤子都不是全新的,栗予不介意这些,一件件有条不紊地往身上套,但没有料到两人在尺码上差距那么大。
  上衣还能凑合,裤腰却大了许多,一动就掉。栗予只好这么不尴不尬地提着,尽量避免行动。
  程袤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但这件事上他也没有办法,掩饰般清了清嗓子,“你的衣服已经洗好了,我刚刚放进烘干机,一个小时就能好,不会太久。”
  “嗯,麻烦你了……”栗予应道,“我可以坐在床上吗?”
  尽管程袤川站得很远,根本挡不到栗予的路,但还是条件反射地让了让,“你坐。”
  栗予端正坐在床角,连手机都没得玩,两手空空地摆在膝盖上。
  和徒步还有遛狗的时候不一样,这里不是开放的公共空间,两人共处封闭的一室,还要小心不被程袤山发现异状。
  简直比音乐节那次还要糟糕。
  三个月前的程袤川对他来说,莫名讨厌、轻微恐惧,栗予对他避之不及。
  三个月后,讨厌和恐惧没能减少,却不再纯粹,另一种复杂的情绪混入其中,让栗予不愿直面。
  拥抱、牵手、接吻,恋爱的事情一起体味过几百遍了,却重新做回陌生人。
  但又不能算百分之百的陌生人。做过太亲密的举动,便不可能再回归普通的社交距离,程袤川的许多无意识的肢体接触都在提醒着栗予这一点。
  栗予观察起程袤川的卧室。
  父母出于投资的想法,在这边为两兄弟置了业。
  和栗予的公寓一样,衣柜门也是设计成了大镜子,正冲着床。暗调的木地板,书桌衣架床品都是黑灰,大面积的深色让人有些压抑。
  尽管色调冷硬,舒适性却没有受到影响。窗帘是最厚重遮光的材质,羊毛地毯铺满大半个房间,窗边有把绒面的单人功能沙发,看起来很适合午睡。
  墙面上干干净净什么装饰都没有,而一墙之隔,是程袤山的房间。
  多亏程袤川住主卧,卫生间在套内,大大减小了栗予暴露的风险。
  即便如此,他还是轻手轻脚的,说话也用气音。
  “不需要那么小声,即使有声音,程袤山也只会觉得是我在看电影。”程袤川拉开书桌前的转椅,离栗予远远地坐下。
  栗予点点头。
  客厅传来咔嗒一响。
  两人同时朝门口望去。
  一串溜溜哒哒的脚步声,几句夹着嗓子的“公主”之后,电视开始播放,薯片很脆,听起来没有受潮。
  一个人也热闹非常,更把房间里衬托得安静到了凝重的地步。
  和栗予对视一眼,程袤川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你放心,我们平时不进对方房间的,而且我把房门锁好了。”
  话音未落,房门被笃笃敲响。
  程袤山的嗓门简直大到了可怕的地步,“程袤川?你把指甲剪放哪了?我要用!”
  “电视柜第一层。”程袤川扬声。
  “没找到!”
  “你自己找,别喊我,我现在没空,在——”程袤川想说自己在赶作业。
  “你在求导啊?”像是为了故意打断他的兴致,门把手被咔咔地疯狂转动几下。
  “嘁——连房门都锁了。”程袤山走远,回到他的沙发上。
  这下好,彻底安静。
  程袤川绝望地发现,栗予脸上忧心忡忡的表情更明显了。
  有一会儿,程袤川才又说话,尽可能讲的不那么像在找补,“平时他真的不来的。”
  栗予抿起嘴唇,干巴巴地向他笑了一下。
  “放部电影?反正还要等衣服洗好,”程袤川提议,“这样你也不用压着嗓子说话了。”
  虽然栗予的表情明晃晃地在说不想看,但或许因为寄人篱下,他还是点了头。
  程袤川把头顶的灯光略微调暗了几度,“能看清吗?”
  “可以。”栗予还是坐在床角,只占据很小一片区域。
  在衣服上蹭了下并没有出汗的手心,程袤川掀开笔记本,根据首页推荐,随便选了部名字听起来很温暖的华语片。
  反坐在椅子上,他推了把桌沿接力,滑到栗予身侧。
  他原本是想有个电影作背景音,能稍微让栗予放松些,也好说上几句话。他并不能完全理解栗予奇怪的别扭,只是住一晚而已,又不是偷情。
  但栗予的身体仍是紧绷的,回避一般微微低着头,后颈到脊背的线条呈现出柔润而优美的弧度。
  每天不是写作业看书就是画画刷手机,栗予脊椎的生理曲度却保持得很好。程袤川心想,如果让他的私教见到栗予的背,会怎样大加赞赏。
  正要把这个发现告诉栗予,书桌上的电脑里传出一声迷-离的呻-吟。
  程袤川浑身一僵,不明白刚刚还很正常在坐车的两个人怎么莫名就缠到一块去了。
  “……换一部?”程袤川低声说,“这部是软件自动推荐的,我没有……”
  “没关系。”栗予说,“这部电影我听说过很久了,一直想看。”
  于是就这么放了下去。
  “吃薯片吗?”
  程袤川没能安静太久,也怪客厅的程袤山咀嚼声太大。他自己是不吃从这种油炸膨化食品,所以体脂率控制得比程袤山低。
  栗予盯着前方,像是已经进入了剧情,过了会,程袤川才等到回答。
  “不用的,谢谢。”
  程袤川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