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萧大人本就有头疾在身,最怕受到极大的刺激,而这毒越刺激就越会激发毒性,这吐血的症状说明这毒已侵入五脏神经,不下数月之久,如今...”他抬起眼帘,看着慕怀钦哽咽道:“怕是无力回天了。”
  无力回天...
  那一句无力回天如霹雳灌顶,震的慕怀钦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不得不将手扶在床沿来强撑他逐渐泛软的身体。
  抬眼看去床上那张惨白无光的脸,无声无息躺在那里,仿佛那就真的是一个不会再苏醒的人。
  再闭上双眼,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鞭笞他的罪孽,从始至终你都做了些什么?那些所谓的报复,就是为了让人身处无间地狱之中,生不得、死不得、求不得,最后落得一句无力回天才能作罢。
  “还有多久?他...还能支撑多久...”
  太医头伏在地上,惶恐说:“臣无能,求陛下宽恕,萧大人他...怕是熬不到这个年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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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啊,不知不觉半夜三点了,这章写的我脑子有点乱,我睡醒后再好好捋捋。
  第127章 下毒之人
  “半年……只剩下不到半年……”慕怀钦低声自语, 脸上却不见多少伤感的痕迹。他微微眯起双眼,目光沉冷如刀,仿佛目光掠过之处都是罪过, 不可饶恕。
  良久,他压低声音道:“半年, 够了!”
  张太医心中一震, 陛下的语气不像面对无力挽回悲剧时的哀伤,更像一种愤怒的反击。
  他不敢作声, 只能听着陛下接下来的话语。
  “来人!”
  一直在外听候吩咐的顺公公, 听见召唤,慌忙进了大殿,抬眼就见陛下浑身上下散发着杀伐之气。
  他从未见过陛下这种阴冷弑杀的神情, 以往只是听说曾是荣王的他, 在战场上英勇善战杀敌无数,与之对抗之人无不身首异处, 如今得见这层温和的外表下是如此的渗人, 才知这不仅仅是他英勇善战, 而是在气势上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地上跪着的张太医瑟已是瑟发抖,顺公公心惊肉跳,压低声音道:“陛下。”
  慕怀钦:“传朕旨意, 命刑部彻查萧彻中毒一事, 不论宫廷内外, 半年之内凡与萧彻有过接触者, 全部缉拿问审,查不出原凶…”他眸中一冷,一字一顿道:“所有人秋后问斩!”
  房中两人听令后,各自都为陛下的命令惊骇不已, 这是要将宫廷内外屠杀个遍,不查出个所以然来誓不罢休。
  “陛下!”顺公公皱起眉眼,这旨意实难从命,朝堂上下若知此举定会动荡不安,大粱国是要大祸将至了。
  然而他刚想开口劝说,却被陛下那冷戾的眸色斥了回去,“谁敢多言半句,以同谋论处!”
  翌日,刑部官员手持逮捕令,在皇城中四处抓捕。
  这不仅仅是宫廷内部之事,连许多朝臣也牵扯其中,慕怀钦甚至将登基前,几位重臣密力主将萧彻赐死之事翻出,一并查处论罪。
  风声所及,各宫各处无人幸免,就连慕慈身边最贴身的侍从,也被卷入这场清洗之中。
  一时间,皇城内外人人自危,冤屈的哭喊声在宫墙间回荡不绝。
  慕慈跑到朝阳宫,可刚到地方,就见顺公公正跪在地上祈求,求陛下饶恕他手下的几位宫人,他们曾都是朝阳宫的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出这等毒害之事。
  而此时的慕怀钦,手里正提着一壶酒,一副半醉半醒,醉生梦死之态,也根本未留情面,一脚踢开跪伏在脚下的顺公公,名人带下去一起候审。
  小叔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慕慈再也忍无可忍,冲开侍卫的阻拦,跑到慕怀钦面前,大逆不道的指责:“陛下,你在作甚么?你疯了吗?”
  慕怀钦只淡淡瞅了他一眼,继续提起酒壶,继续喝。
  慕慈的心痛极了,“陛下,你不觉你下的命令简直太荒诞了吗?按你所说,所有接触之人都要被缉拿问斩,那么我也曾与萧彻接触频繁,你怎么不把我也抓起来问斩?”
  酒壶停留在嘴唇片刻,慕怀钦选择了沉默,并不屑一笑。
  慕慈对他的沉默,越发的难以理解。
  纵使萧彻被人陷害,他心中有怨,也断不能做出这种荒唐之事,这与暴君何异?
  他上前一步,急声又道:“你难道没有想过后果吗?你这么做只会让朝堂上下人心惶惶,你要激起满朝文武对你的不满吗?你一定要看到鲜血和死亡才肯罢休吗?你要做一个残暴不仁的暴君吗?”
  慕怀钦将壶中酒一饮而尽,砰一声,狠狠砸在地上,“够了!朕不想听这些!朕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教,你给朕滚回去,在自己的寝宫里…”
  “闭门思过…”慕慈打断他的话语,而后绝望地看着他。
  “小叔,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侄儿真的不懂,你若是不想坐这个皇位,那你当初为何要拼命杀进皇城,难道就是为了亲手毁掉萧叔兢兢业业守护的大梁江山吗?萧叔他若有一天清醒过来,知道这些一定会悲痛欲绝,伤心死的!!”
  听了话,慕怀钦心猛地抽搐一下。
  其实,他清楚知道自己病了,病得不清,病得越发想报复这个世间的恶毒。
  自己一开始就无心称帝,那拼命的杀进皇城,表面怀揣着一颗满怀复仇的心,而实际上呢。
  全然是这些吗?
  最初他从不愿承认,可当萧彻说出那句“一生的软肋”,他才彻底地认清了自己,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更多的还是想要得到他。
  他又何尝不是自己的软肋。
  奈何上天不公,这一剂毒,将自己所做的一切全白费了。
  他不甘!更不能原谅这世间的恶毒,他必须要查清此事,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一个!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朕自有定夺!”
  “小叔!”
  慕慈扑跪在慕怀钦脚边,双臂紧紧抱住他的双腿,“陛下求你收回成命吧!顺公公是陈公留给您最忠诚的奴仆,你真的要看到他们就这么死了吗?现在朝堂上下人人惶恐,萧叔若醒来,也不愿看到这些的!”
  他仰起脸,泪水模糊了少年的眉眼,声音颤抖的破了音,“求你,放了那些无辜的人,他们有什么错呢?”
  “无辜的人?”慕怀钦冷漠地推开他,甚至冷笑:“你是如何断定他们是无辜的?他们若无辜,那你告诉朕,这毒又是谁下的?!”
  问到此处,慕慈的心跳骤然停滞,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望着那张冰冷无情的脸,他知道小叔越爱就会越恨,恨到无法去释怀,这心结怕是永远解不开了。
  慕怀钦瞧着他的模样,呵呵直笑,“来人,上酒!”
  心灰意冷的慕慈慢慢站起身,殿外又传来喊冤的哭声,他走出大殿,手扶着廊柱才能勉强支撑身体,眼前,骁骑卫步履匆匆,手里的刀依旧是那么明亮,可现在已不分是非黑白。
  他眼泪顷刻翻涌而出,最终转身,又走回了大殿,目光直直盯着那个醉生梦死的皇帝。
  “我知道……我知道是谁下的毒……”
  慕怀钦手里的酒壶一顿,蹙起眉眼,出乎意料地看向他。
  “你知道?”
  “小叔。”慕慈低唤,可目光却没有看着他,“你知道我这几年在宫中是怎么过的吗?”
  “自从你走后,我就成了沈仲口中的谋贼之子,我每晚都在做噩梦,每一天都活在恐惧中,战战兢兢。”
  “我怕没人要我了,我怕没有依靠我会死。”
  “后来,小唐来到了我身边,他日日陪在我身边,夜里总将我搂在怀中,一遍遍讲着你和他的故事。渐渐地,好像连月光都不再那么冷了。他教我分辨人心里的曲直,也教我挺直脊梁,在阴影里站稳,学会如何对抗那些吃人的规矩,和比规矩更吃人的人。”
  “他对我说,想在这宫墙内活下去,皇帝才是我唯一该依靠的人。”
  慕慈擦了擦泪水,继续说着:“后来,我得到一种毒,少量只会使人癫狂,我就又用了这种毒害了沈仲,我恨他,恨他束缚着萧叔,恨他将这大梁国祸害的分崩离析,恨他将这朝堂上下弄得混乱不堪。”
  “他和萧叔的关系越紧张,我就会越害怕,我怕有一天他会废掉萧叔的皇位,从此就再也没人能够护着我了。”
  “再后来沈仲也疯了。”
  “我以为萧叔会解脱,然而我却看到他更加痛苦,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沈仲是他心中能为他遮风挡雨的大树,大树倒了,他便也无依无靠了。”
  慕慈突然转过身,哀求地看着慕怀钦,“小叔,我求求你,萧叔倒下了,小唐也走了,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我不想看着你成为别人口中暴君,不想再看见鲜血,更不想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