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乌衡沉默了会儿,问:你想知道帝都的情况吗?
  时亭语气平静:你把苏元鸣围杀我的计划打乱了,他此刻一定恼羞成怒,恨不得连你也杀了。
  对,也不对。乌衡笑道,苏元鸣的确想杀了我,但他哪有那个本事?一个只能无能狂怒的小丑罢了,在这一点上,他和谢柯还挺像的。
  时亭还想追问更深,但觉得眼下不合适,便换了个问题:归鸿和公主还好吗?
  时家如今还在支持苏元鸣,公主又是苏元鸣放在掌心的亲妹妹,自然无事,不过,乌衡顿了下,道,时志鸿消失了,不知是什么原因,苏元鸣正派帝都的青鸾卫四处搜寻。
  时亭隐隐察觉到什么,问:公主对此什么态度?
  乌衡:公主对外称,时志鸿多次忤逆苏元鸣的意思,对他的情谊早已不如当初,所以就算他失踪了,自己也不是特别在意,但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还得有个爹,所以还是过问了几句寻人进展。
  时亭已然猜到什么,道:是我害了归鸿,他本可以不卷进来的。
  乌衡觉得时亭话里有话,问: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苏元鸣见不得人的秘密?
  时亭不想告诉乌衡,自己当年身中半生休很可能跟苏元鸣有关,便道:苏元鸣作恶多端,被人抓住破绽是迟早的。
  乌衡冷笑一声,道:那倒是,他那脑子当皇帝,大楚算是到了血霉了。
  时亭:他如今昏聩,确实是我之前没想到的。
  乌衡闻言心情舒畅,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取而代之?
  不想。时亭看着一朵朵红梅,想起了一些北境兵变的旧事,不过我不会再任由他胡闹下去了。
  按理说,这种时候乌衡作为西戎二王子,就不该再追问下去了,这太越界了。
  但乌衡却认真追问:具体打算怎么做?
  时亭显然很意外会这么问,神色犹豫了一番,选择直言:阿柳,虽然我们一起经历这么多,对彼此都是很重要的人,以后也是。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各为其主,各行其事,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当然知道。乌衡停在最高的红梅树下,仰头看去,但如果非要一棵红梅独占风采,我情愿是你。
  时亭愣住,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阿柳,你想清楚了吗?
  乌衡坦然道:我想得很清楚,四海之主只能有一个,要么是你,要么是我,而我们本就一体,谁当不都一样?为此争夺高低,甚至兵戎相见,你死我活没有任何意思。
  时亭皱眉,直言:这不一样,你为得到天下谋划了很久,耗费了很多心血,那是你的野心,你的抱负。
  乌衡反问:那你希望在战场上遇到我吗?你到时候会用惊鹤刀杀了我吗?
  时亭毫不犹豫:我不会杀你。
  我也一样。
  乌衡单手托住时亭,伸出另一只手,摘下枝头上开得最好的那支梅红,反手递给时亭,所以总得有一个人放下。
  时亭看着赤红如火的红梅,没有接:阿柳,虽然你这样做能避免我以后为难,但我也不希望你以后后悔,其实我能接受我们走向不同命运,就像我的表字,念昙,感念昙花一现的美好,就算不能长久也没关系。
  但对我有关系,我在乎。乌衡语气坚持,甚至带了些按压不住的怒意,时亭,你能接受我们分道扬镳,甚至接受我为了天下在战场上杀了你,但我不能!
  时亭,你知不知道,当你浑身是血躺在我怀里,气若游丝就要死去的时候,我心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能换你一条命,我可以当场就去死!天下谁想争就去争,在我这里,你才是最重要的珍宝,其他一切都代替不了你!
  时亭能感觉到乌衡的胸膛因激动而剧烈起伏,自己整颗心也跟着狂跳。
  阿柳,但这不公平。时亭攥紧衣袖,下意识握住那枚琥珀扳指,我从来没有坚定地选择过你,但你却为我一步步退让,甚至牺牲至此,我还不起。
  那就用你的余生来还我。乌衡将那支往后又递了一次,何况,我带西南盟军帮你,等平定了大楚,你必须给西戎等十五个国家足够的好处。
  红梅都碰到时亭的鼻尖了,但时亭还是没接。
  怎么?莫不是时将军有别的想法?乌衡突然嗤笑一声,比如,等平定了天下,就打算翻脸不认人,抛弃我这个槽糠之妻,另寻新欢。
  时亭急道:我何时想过抛弃你?而且谈正事呢,你在说什么烂七八糟的话。
  乌衡追问:那是怎么想的?
  时亭的真实想法已经被逼到嘴边,但好歹是反应过来了,赶紧住了嘴
  他曾认真想过,如果有天赢了乌衡,如果对方愿意,自己就辞官归隐,一起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如果乌衡不愿意,而苏元鸣必定要斩草除根杀了乌衡,那自己就强行将人藏在身边,能照顾多久就照顾多久。
  乌衡没法看到时亭脸上的表情,自然没看到时亭躲闪的眼神,只能使出终极必杀锏。
  只见令西南诸国闻风丧胆的西戎二王子倏地一笑,背着时亭跑回亭子里,然后抽出自己发带将猝不及防的时亭绑在了柱子上,然后自个儿把毛茸茸的外袍脱下,只穿着单薄中衣跑回雪中。
  时亭愕然地看着乌衡,疑惑:你做什么?回来,把衣裳穿上。
  当然是威胁时将军了。乌衡琥珀色的眼睛一弯,冲时亭灿烂一笑,时亭不答应让我帮你平定大楚,我就一直站在雪地里。
  时亭无奈呵斥:这种事岂能儿戏?
  乌衡十分无赖:我不管,我就是如此儿戏,时将军要是心疼我,就赶紧答应我。
  时亭叹气:这招没用,我不会答应的。
  那就冻死我吧。乌衡做出一副赴死的决绝表情,然后没一会儿就开始叫唤,哎呦喂,真的好冷,我要冻死了,时将军,你真的不救救我吗?
  时亭皱眉:冷就进来,把衣裳穿上!
  那不行,时将军还没答应我呢!乌衡干脆直接往雪地里一坐,跟尊雕像似的,时将军,我真的好冷,快让我进去吧。
  正巧北辰和满达远远经过,见状皆是目瞪口呆。
  北辰:我们家公子怎么被绑了,肯定是你们二殿下欺负他!
  满达:去你的,你先看看我家二殿下好吧,大冬天就穿个中衣做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倒是你家公子,穿得暖暖和和的,待在亭子里也淋不到雪!
  后面严桐路过,瞥了眼,赶紧将两人拉走,摇头道:人家两口子那叫情趣,你两在这吵嚷啥?赶紧滚蛋吧。
  一刻钟后,时亭看着冻得鼻子红,手更红的乌衡,终究还是先妥协。
  时亭:进来吧。
  乌衡:时将军还是说清楚的好,让我进去的意思是答应我了,对吧?
  时亭怒道:进来!
  乌衡赶紧爬起来,一溜烟跑进亭子,给时亭松了绑。
  发带从时亭手上落下的那刻,时亭气愤地扬手要打乌衡,乌衡看出这一点,竟是主要将脸凑了过来,笑吟吟道:如果能让时将军消气,那就打吧,只是时将军别忘了,你已经答应我了。
  时亭的手停在半空,颓然放下,然后愤愤然地捡起乌衡外袍,粗暴地给他披上。
  乌衡低头看着气鼓鼓的时亭,心情大好:我就知道时将军舍不得让我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