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乌衡心里一震,笑容立马消失,定定看着时亭,严肃道:你会长命百岁,不要说这样的话。
  时亭本是无心之语,但显然又让乌衡紧张了。
  毕竟,时亭体内的半生休还没有完全清除,未来很多事都难以预料,不怪乌衡诚惶诚恐。
  好吧,我错了,阿柳。时亭十分诚恳地道歉,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乌衡哼了声:时将军的道歉诚意就这么点?
  说罢,乌衡单手撑住管材边沿翻进去,俯身吻住了时亭的唇瓣,时亭没有因场合不合适推举,但棺材装两个身量高颀的男人显然有些拥挤,他动了动身子给乌衡腾地方,但乌衡还以为他想跑,当即双手按住时亭的两只手,十指相扣锁紧,生气地加深这个吻。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乌衡才稍微松开片刻让时亭呼吸,随即又再次吻了上去。
  不过这次的吻温柔了很多,更多的是不舍的缱绻。
  眼看时辰到了,时亭抬手推开乌衡:该出发了。
  知道,但这话下次我来说。乌衡有点不爽,咬了下时亭的耳垂,拿出北辰准备的龟息丸让时亭服下,嘱托,龟息丸能让你隐藏活人气息,同时也会让你短时间内头脑昏沉,全身无力,所以记住,一旦有意外情况,务必让北辰报信,我一定及时赶到。
  时亭拉过乌衡的手,将自己脸贴上去,温存道:交代一万次了,我早记住了。
  乌衡看着难得乖顺的时亭,倒吸一口气道:你还真是,这种时候勾我干嘛?
  半个时辰后,乌衡一身白衣带队,携棺木出发。
  入京的路上,有不少百姓自发夹道相送。
  他们不懂什么是君臣之道,也不懂什么叫乱臣贼子,他们只知道时亭无数次帮他们打跑了北狄人,他们才得以安居乐业,所以当他死去,他们就算忤逆天子,也要再看上一眼,送上一送。
  北辰叹气,对严桐道:如果不是公子罪名在外,来送的人只会更多。
  严桐看着这一幕,不由想起了师父,眼眶泛红:时将军值得。
  送殡队伍到达京畿临界处,乌衡便不能往前了,北辰和乌衡借着护送棺材。
  乌衡策马看着白色的队伍慢慢消失在长道尽头,纵然知道这只是一场戏,心里依然空落落的,很不踏实。
  但时亭既然选择更进一步,他也不能决不能拖后腿,他将为他铲除一切可能的隐患。
  大楚为了表示所谓诚意,派了礼部官员接应。
  礼部尚书还是左丘迹,一看到时亭的棺材就开始悲秋伤怀,哭个没完。
  时亭在里面躺着,听着这老头絮絮叨叨,竟意外有点亲切。
  大概,如今朝中很少有这种固执迂腐,却又对谁都心软的大员了。就在前不久,时亭得知,苏元鸣派人刺杀上苑党官员及家眷时,连孩童都不放过,是左丘迹撑着一把老骨头,冒死救下很多孩子,又寻了隐蔽处藏匿起来。
  无人注意到,城墙上苏元鸣正偷窥送殡队伍入城。
  顾青阳陪在旁边,意外看到了苏元鸣脸上的一丝伤心。
  苏元鸣问:真的死了?
  顾青阳道:真的死了,乌衡离开后,我让青鸾卫在中途悄悄验过了,一点呼吸都没有了。
  苏元鸣沉默地收回目光,同时收回的还有那丝奢侈的伤心。
  只一个转身,他又是那个杀伐无度的建宏帝了。
  顾青阳看着黑沉的棺材,心情复杂叹了口气,默念几句,跟着离开了。
  也是这一天,蓄谋已久的方家和上苑党趁机逃离帝都,携家眷南下。
  他们深知,没了时亭,他们在朝堂上彻底没有依靠,要么将来被苏元鸣弄死,要么被入关的乌衡清扫,不如早脱身为妙。
  到达华南道后,他们终于暂时摆脱追捕,于是默契地一起祭奠时亭在天之灵。
  不料,烛台祭品刚摆上,就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你们在干什么?乌衡策马冲上前,指了指那些祭品,怒道,谁让你们摆这些的?
  人还没死呢!
  上苑党为首的是段璞,当即上前理论:我等钦佩时将军为人,为何不能祭拜?等安定后,我们还想为他立碑建庙呢!
  方家负责的仍是方涛,闻声让人推着轮椅过来,半眯眼睛看着盛怒的乌衡,提醒段璞:此人怕是要趁机清理我等。
  身后的两方护卫当即拦到前面,大喝:我等誓死保护两位大人!
  我不是来杀你们的,真要杀也等不到现在。乌衡恼火地叹了口气,道,我是奉时将军之命,把你们带去安全地方的。
  二月初五,帝都桃花盛开。
  时亭的入土仪式在长亭崖举行,左丘迹带礼部官员亲力亲为,而苏元鸣病情愈大严重,已经连续罢朝六日。
  没有人知道,在这样一个看似平静忧伤的日子里,被众人围观的棺材里,早已空空如也,连那件大氅也消失不见。
  公主府。
  时玉山一身常服从停在后门的马车上下来,又万分小心地进府,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的造访者。
  朝中很多官员都被叫来,有宗亲世家的,有寒门出身的,不一而足。
  大家面面相觑,皆是诧异。
  苏浅从后门走出,朝众官员行礼:诸位能来,我甚是欣慰。
  时玉山问:公主相邀,时某自当赴约,只是公主将朝廷要员汇聚一趟,陛下知晓吗?
  众官员正有此问,皆直直盯住苏浅。
  苏浅浅浅一笑,从容道:陛下自然不知道,而且今日邀请诸位,并非我苏浅。
  话音方落,一道身影挑开珠帘,出现在众人视野。
  众官员皆是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
  时将军!有人惊呼出声,时将军竟然没死?
  时玉山反应迅速,已然猜到了大概,率先问:时将军瞒天过海,想必是有大事相商,还请明说。
  其他官员纵然目睹过苏元鸣为时亭罗织的谋逆罪名,但他们压根没相信过,当即齐齐看向时亭,有的甚至猜到了什么,开始隐隐期待。
  时亭开门见山:先帝临终留了一道传位的圣旨,老师生前也就传位给出了自己的人选,巧合的是,他们都选中了同一个人。
  时玉山上前,对北面紫微星方向拜了拜,算是拜过先帝和曲相,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错,此人正是时将军。
  时亭将圣旨和老师留下的书信展开,示意众官员查看,由衷道:时某不才,幸得先帝与老师青睐相看,如今大楚内忧外患,时某欲以此为凭,斗胆请诸位借一臂之力,给时某一个为大楚鞠躬尽瘁的机会。
  众官员面面相觑,一会儿看时玉山脸色,一会儿看苏浅脸色。
  前者是如今的百官之首,世家之首,他的态度无疑代表了众官员的态度。
  后者是如今楚帝的公主,谁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可以为了大楚大义灭亲,还是巧设陷阱引支持时亭的人自己露馅儿。
  时玉山率先站出来:圣旨和书信都是真的,既如此,老夫便依先帝和曲相之意,助时将军夺回应有之位。
  苏浅紧跟着表态:诸位,我是苏元鸣的妹妹,但我更是大楚的公主,我很清楚我如今在做什么,还请大家放下戒心,共谋大事!
  众官员见状,心里有了底,朝时亭拱手,齐声明志:我等愿意追随时将军,万死不辞!
  时亭心中感慨,朝众官员拱手回拜:多谢诸位,时某定不忘今日相助之恩,来日必当为大楚鞠躬尽瘁!
  就在这时,有官员想要偷偷离开报信,但还没出门,便被时亭发现并拦下。
  惊鹤刀几乎是瞬间出鞘,将报信者当场斩杀。
  时亭回头看向众官员,目光犀利,和锋利的惊鹤刀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今日公主府的秘密,除了在场诸位,时某相信不会再有人知道。
  众官员擦了把冷汗,当即保证:时将军放心,我等永不相弃!
  一个时辰后,众官员分批离开,时亭又单独和苏浅与时玉山商榷了一些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