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耳膜忽然被阵阵嗡鸣搅地刺痛,那声音像巨鲸在深渊中呻吟,夹杂着窸窣声。
  ……公主你真的叫得很难听。
  他掏出一瓶药水灌进口中,稳了一下手腕上不断跳动下跌的酣睡值,揉着眉头刚想继续看一眼,被脚边的动静吓了一跳。
  “wc…”
  黑色黏腻如同一个成年人小腿那般粗的藤蔓在他脚边剐蹭,泛着一股腐烂植物的味道,而且看起来对伏一凌毫无兴趣,擦着他直奔塔底而去。
  “罗兰…你终于来了。”
  那藤蔓顺着男人腿脚一路向上盘绕,触碰到他手指上那枚戒指时塔顶的嗡鸣幻成甜腻的嗓音
  藤蔓收紧,缠着他的身体推向塔顶。
  这怪物的神经束刚才明明探到他了,伏一凌长呼了口气,“这支线剧情还玩捆绑,口味挺重。”
  他用预言看一下到底什么情况,严熵到现在都没来这里,却又有些犹豫。
  用预言技能周围有怪会双倍降低酣睡值,他闭眼感知四周看到大脑中的身影呼吸一顿。
  “怎么回事…有两个人型物在往这边靠。”
  按照计划女巫和严熵是不会打照面的。
  “妈的,哒bou就哒bou!”
  伏一凌蹲下身手指撑地,指尖涌出几缕幽弱光线,如同柔软的液态蜿蜒盘绕顺着他的手臂飞速交织,本漆黑的眸子泛着出阵阵蓝光。
  他看着眼前的影像,怔愣在原地。
  影中身形愈来愈清晰,黑色斗篷将他半张脸庞遮掩,只露出白皙的下颌和薄唇,这半张脸他再熟悉不过。
  刚才那个王子是严熵?
  他错愕抬头看着塔顶,“艹,我是蠢猪吗刚为什么没发现。”
  影像频闪一瞬再次滚动。
  这次视角切换到了严熵身上,房间中央背对着的身影长发散落,昏暗的屋内遍地是凝固的深绿色藻沼。
  迈步时鞋底响了阵黏腻的声音,他低头,脚尖沾着一些绿色的丝状物。
  “罗兰,我一直在等你。”
  那人声音空灵到不带一丝人气,和刚才伏一凌听到的那股甜腻声线一模一样。
  她歪着转过来的头微笑,光线将她的脸部轮廓逐渐照地清晰。
  那显然不是人类的脸,皮肤是病态的白,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鳞片在皮下翻动,折射出让人不适的光,和那双眼睛对视,伏一凌的大脑如被针扎,痛得他打颤。
  那双眼,没有眼白,没有瞳孔,那是两洞深不可测的深渊。
  女人的嘴角向上弯起,耳根下方的皮肤跟着撕裂,裂口处流淌出黏腻的血液。
  “罗兰,陪我吧。”
  地板上的藻沼苏醒,翻腾飞舞,连接那女人的发丝直直冲着他涌来,手臂腰腹脖颈在一瞬间被这些东西收紧缠绕,不得动弹。
  伏一凌呼吸急促,几乎与虚影里的严熵通感,他看着房间的漆黑角落里,千万个堆砌的尸体,那是无数个被发丝钻入皮肤毛孔,面目狰狞灰白的“王子”。
  预言结束,伏一凌脱力摊倒,额头的汗水滑落进眼角,刺地几乎睁不开来,他将胸中的反胃感和疯狂跳动的心跳声一同咽下。
  预言是预言,总会被现实某些事情搅乱未来的因果,可是结果又有几成改变的可能,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这塔他上不去,他预言严熵的死亡,他的理智几乎要被这画面和无力感击地溃不成军。
  “严熵,你太乱来了……”
  第7章
  手腕上的红字还在跳动,伏一凌起身往嘴里塞了颗糖,胸中的心脏疯了般地跳,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抬手看了眼被自己掐得生疼的掌心。
  你让你的残影者怎么办,他为了让我来帮你自己一个人去执行你的计划,你让我怎么办,我亲眼见证了你将自己送进去。
  身后传来沉重缓慢的脚步,伏一凌回头看着树影下僵直摇晃口中还不断发出嘶哑低吼的女巫。
  “在这里…在这里…”
  “莴苣,莴苣…”
  塔顶传来嗡鸣似是因为不满而震慑,女巫身子摇晃颤抖,口中喷出绿色粘液,滴滴答答地掉在泥地上,胸膛的触手加速蠕动,她忽然在伏一凌的正前方趴低。
  斗篷里伸出的四肢扭曲,如一只节肢动物般朝着伏一凌高速爬行。
  “wc,滚啊丑b!”
  伏一凌连滚带爬地躲开,看着手指上沾上的绿色腥臭粘液直呕。
  以后进来真的得备个手套了。
  他支起身子,看着撞断脖子还在不停挣扎调整方向的女巫,“姨你能别逞强了吗,这地儿也没人能看透你的脆弱啊。”
  四周泛起浓雾,本就稀疏的光线几乎消散,此刻的可见度堪比摸瞎。
  “真的操蛋,哪有闲工夫跟你在这掰扯啊?”伏一凌甩了甩手上的粘液。
  得有人去塔里,没人干预严熵肯定会死。
  他再次躲开女巫时一股腥气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又刺地他一阵干呕。
  “我说你他妈的行了,近身攻击不行就用生化武器——”
  “唰——”
  一道白色身影擦肩而过,速度快到将伏一凌嘴里说出的话都带地走音。
  啥玩意过去了?小飞机?
  伏一凌看着停在塔底的人影一愣。
  “岑几渊?”
  男人回头,眼中乌黑只剩一颗猩红的细小瞳仁,似是对他的唤名有了反应,歪了歪头。
  踩在地上的双脚不断频闪,岑几渊扶着头身体晃动又强行支着自己站定。
  伏一凌惊道:“岑几渊!你疯了?你是不是压根就没回去补酣睡值?”
  岑几渊脸色惨白,昏暗中黑瞳里那颗猩红的瞳仁不断闪动。
  “严熵呢。”他看着伏一凌那张恐慌的脸强行压着心里的破坏欲,开口时已经不再是人的声线,如一只凶兽在与他体内说着同一句话。
  伏一凌是真的被吓到了,此刻的岑几渊还能认得他没把他心脏掏出来都是他祖上烧了香。
  “你…”他心中陡然涌出一阵强烈的不安,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时间他朝着岑几渊扑过去。
  “小心!”
  怀里的身体刺骨的凉,没有预想中的刺痛,伏一凌睁开眼睛,看着岑几渊的脸上被迸溅的血液又是一震恶寒,错愕间回头,瞳孔猛地一缩。
  女巫的兜帽抖落,脖颈断裂头颅垂落仅仅被一块布满褶皱的皮肤黏连,那双浑浊双眼紧紧盯着他。
  她胸口处的藤蔓被揪出,血液不断迸溅,黏腻蠕动的黑蔓被一只白瘦的手掌握着,冒着绿油油的水泡。
  “岑几渊,你知道你现在酣睡值多少吗?”伏一凌看着那只手腕上的数字冒着冷汗。
  5点酣睡值这人都没疯。
  这也太他妈行了。
  “严熵呢。”
  岑几渊一把把藤蔓连带着女巫甩开,身后一声巨响巨树折断。
  伏一凌紧张到都忘了吞咽口水,现在的岑几渊状态告诉他刚才的预言无异于是找死,他吸溜一口口水猛地抓住岑几渊的下巴强行给他灌了一瓶药。
  “清醒了吗?”伏一凌看着因为被灌药呛咳的岑几渊退后一步。
  这特效药虽然能短时间恢复酣睡值,但是心智不定很可能会直接发疯。
  “咳…我问你严熵呢?”
  岑几渊再次抬眼时浓黑的眼白已经恢复,只剩瞳仁中的一丝红光,嗓中的怪音也淡了些许。
  “塔里。”
  伏一凌在三确定岑几渊确实不会有攻击行为松了口气,又递给他一颗糖,“含着这个。”
  “能缓慢恢复酣睡值,你现在状态太差了。”
  岑几渊身形摇晃,舌尖的清甜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他撇了眼被树干压住还在不停挣扎的女巫。
  “严熵为什么能进塔,他会爬墙?”
  说罢他看向塔壁上密密麻麻的苔藓,显然就算严熵是个猴子这么高的塔也不可能爬上去.
  他又开始直直盯着伏一凌等答复。
  “靠,别他妈这么看我,你刚生拔女巫的样子都够我做噩梦的了,我说岑几渊 ,酣睡值都他妈快归零了你不去安全屋你来高塔干什么,疯了?你挺牛啊你——”
  “你是不是用预言了,告诉我严熵在塔里的预言内容。”岑几渊打断他,一步一步贴过去。
  “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
  伏一凌只觉得舌尖喉咙都已经因紧张而干到发麻,岑几渊明明比自己低一截的,此刻给他施的压力不比严熵少,他叹了口气。
  “我…看到严熵,在塔里……被那个怪物…绑起来了。”
  他抬头望向塔顶,高耸的塔尖在这个角度望去几乎看不到头。
  “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那个怪物以为他是王子,被那东西用藤蔓接上去了,他当时披着斗篷我没能确定是他,是我的错……”
  伏一凌声音越来越低,因为手指握得太过用力手臂都在抖。
  岑几渊垂着头,整个上半张脸都被蒙住,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