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家境不好,母亲过世得早,父亲几十年前虽做过举人,但早已成了赌棍酒鬼,家里也没有可靠的亲戚朋友,后来又做了子渊的外室,更是不知道被多少人戳着脊梁骨骂。”
  “其实也没什么,这些年我都习惯了。”
  “可几日后是我大婚,是我好不容易,拼了命才换来的一场大婚,我不想、不想被旁人看不起,我想有一个人,能站在我这边,帮我撑起场面。”
  “子渊他疼我,说大婚那天,要将我父亲也一起接进襄侯府供养,可是我真害怕,我、我从小被父亲打骂,我见过他最烂的样子,我怕他毁了我的婚礼……”
  “虽然我被襄侯府认定做子渊的妻子后,父亲的态度已经好了许多,可我还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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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长在5u审美点上的女人出现了,惠男这个名字是很膈应人,但后面会解释的
  第47章
  云无忧一把抱住了陈惠男轻轻颤抖的身体,神色不忍地抚拍她脊背,语气轻柔:
  “只要你不嫌弃,大婚那天,我来给你撑场面,一定护你顺利成婚,我保证没人敢看不起你。”
  陈惠男眼中含泪,紧紧回抱住云无忧,钻进她怀里吸着鼻子小声抽泣。
  ……
  陈惠男大婚之前,云无忧从段檀那儿撬了两大箱金银珠宝,给她添妆。
  陈惠男自是几番推拒,说她虽无甚家资,但襄侯府早给她备下了十里红妆,已是体面非常,无需云无忧破费。
  云无忧却很坚持,还从已回王府的忠节夫人那儿要了一对极通透的翡翠镯,哪怕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出价值连城,硬是当场给陈惠男戴上了。
  陈惠男不断转着腕上镯子,感动得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云无忧坐在箱子上,用手帕轻轻给她擦眼泪,咧着嘴道:
  “哭吧哭吧,这会儿把眼泪哭干净了,到风光大嫁那天,就只剩下笑了。”
  陈惠男瘪着嘴,本来想开口说些什么,结果嘴还没张开,眼泪和鼻涕先一起下来了,顿时羞愤得背过脸去,掏出手帕捂住了下半张脸。
  云无忧见了更乐,坐在箱子上晃腿,故意叹了口气,夸张地自吹自擂道:
  “也就是我现在不在宫里当差了,否则我非把皇后请来给你主婚不可。”
  她被杨皇后坑进诏狱里的事还没过多久,这会儿又扯出杨皇后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好像她跟人家交情很好似的。
  陈惠男听了,整理好仪容转回头来,神色认真而黯然:“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这样出身的人岂能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这话再不要说了,被旁人听见对你不好。”
  望着陈惠男那双泛着水光的剔透眼眸,云无忧又是无限心软,方才脸上的吹嘘自得之色荡然无存,拉起陈惠男的手悉心道:
  “我仔细打听了龙城那边的婚俗,送嫁娘子可以有好几个人,本来想把奉康伯也拉来给你当送嫁娘子,但她还在丧父的孝期,得隔绝吉事,人是来不了了,但礼会到。
  她说会送些稀世孤本给你,一定让你脸上有光彩,也叫慕容家那群缺乏教化的北蛮开开眼……”
  她忽然眨眨眼,反应过来了些什么:“诶?等等,我也是北蛮啊!齐守心骂我!
  ……算了这都不重要,总之到时婚宴上唱礼,你可以仔细听听。
  还有,等你成完婚腾出功夫,我带你去跟她交个朋友,齐守心是很好的人,一点都不俗气,你们会聊得来的。”
  云无忧一番话,说得陈惠男泪珠又从眼里滚出来:“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你竟然肯这样为我着想……”
  无论身上夹杂多少争议,奉康伯齐婴都无疑是近年间京城贵女中的领头人物,云无忧这是在用自己的人情给陈惠男背书和铺路,要她婚后在京中的大小宴席上都能抬得起头。
  其实云无忧原本还想找段檀借金鳞铁骑开道壮壮声威的,结果忙活半天,被段檀刺了一句:“恐怕你自己大婚之时,也未必有这么上心。”
  近来因为戚娘过世,云无忧的兴致都不太高,难得交了新朋友,段檀心中其实是颇宽慰的,但看她为旁人的婚礼不遗余力忙前忙后,想起从前,心里又忍不住泛酸。
  云无忧则完全不知道哪里把他给惹了,莫名其妙道:“我那时候就是个牌位我怎么上心?”
  段檀登时气得耳朵都红了,扭过头自己缓了半天,才又说:“那我们重新成一次婚。”
  云无忧立马拒绝了:“太麻烦,还是算了,而且我们原本就是夫妻,突然再成一次婚,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婚,那不闹笑话了吗?”
  段檀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沉着脸就是不给借金鳞铁骑,直到云无忧把唾沫都快说干了,才幽幽道:
  “你也不想想,人家襄侯府办喜事,金鳞铁骑过去抢风头算什么?如此喧宾夺主,慕容子渊别说记你的恩,不记你仇都算好的了。”
  云无忧也是帮人心切,一时昏了头,段檀这话一说,她迅速明白过来,不再想金鳞铁骑的事,跑去张罗别的了。
  所谓撑船撑到岸,帮人帮到底,在陈惠男这儿,云无忧的确是尽心竭力了。
  陈惠男大婚那日,襄侯府下了血本,仪仗赫赫,锣鼓喧喧,华盖蔽日,声势滔天。
  云无忧作为送嫁娘子,也是浓妆艳饰、华冠丽服,跟个插满花的珐琅彩瓷瓶似的,坐进了新娘后面的绿顶轿子里。
  她用手挠挠下巴颏儿,厚厚的脂粉顿时簌簌下落,也不敢乱动了,静静端坐在轿子里补觉。
  婚礼真不是一般人能参与的,云无忧昨夜几乎就没睡。
  等抵达襄侯府,云无忧努力稳重姿态,依照礼数缓缓下轿,走到前方去接新嫁娘。
  但还不等她靠近喜轿,变故陡生!
  轿前一个其貌不扬的轿夫猛然暴起,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探入轿内,狠狠攥住了端坐在轿中、尚盖着金绣喜帕的陈惠男的手x臂,用力将她整个身子拖拽了出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轿夫动作极快地从靴筒中抽出一把短刃,抵在了陈惠男纤细脆弱的脖颈上。
  场面瞬间大乱,宾客哗然如沸,附近之人惊叫着四散奔逃,许多器物都摔落在地,满场狼藉。
  云无忧神色一凛,脚下发力冲上前去,刹那间离那轿夫便只有仅仅几步之遥。
  可她今日作为送嫁娘子,为图喜庆吉利,不曾在身上佩戴兵器,连腕箭都摘了,又怕突然动作激怒对方,伤及陈惠男,一时间实在难以出手。
  这样的危难之际,她皱紧眉头,也顾不得礼数,猛然扯掉了自己身上那件繁复碍事的外袍,动作顿时轻巧许多,亦步亦趋地紧随着突然发难的轿夫,口中不断追问安抚:
  “你是什么人?所为何来?只要不伤及她性命,万事好商量!”
  宾客中虽有武艺高强之人,但能不顾及男女大防和体面礼数随意近身陈惠男与轿夫的,也就云无忧一个。
  陈惠男浑身颤抖,被轿夫拖拽得踉跄难行,刀锋都抵在脖颈了,却还是死死捂着盖头,也不出声叫喊,竭力维持这婚礼的最后一点体面,模样万分可怜,看得云无忧一阵心痛,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正在此时,正厅深处传来一声带着威压的厉喝:“何人在我府中放肆!”
  慕容子渊排开众人,与劫持新娘的轿夫对峙。
  他一身金线刺绣的大红喜服,金冠束发,轮廓深邃,面容英朗,再加上通身的气派,一眼望去,是不折不扣的人中龙凤。
  此刻他面沉如水,目光如鹰隼捕猎般锁住轿夫,凛声道:
  “今日乃我襄侯府大喜之日,你若肯回头是岸,放下我夫人,我慕容岳在此立誓,保你安然离府,甚至可以将你奉为上宾,你有何要求,我们也都可以商议。”
  “但你若敢伤她分毫,我定教你生不如死。”
  然而轿夫对他的威胁却置若罔闻,反而更攥紧了手中刀柄,拖着陈惠男,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人流簇拥的正厅步步逼进。
  混乱的场面中,段檀、谢绥和谢寒洲三人从宾客席里起身,身影疾动,同时朝云无忧所在的方位靠拢。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进了正厅,将原本宽敞的地方挤得逼仄起来。
  满堂耀目的红彩里,陈惠男颈上刀刃的冷光愈显森寒。
  襄侯夫妇也从正位上起身,侯夫人鬓发花白,被慕容霸搀扶着,望向被刀挟持的新妇,急得汗流浃背,声音却强作沉稳镇定:
  “这位壮士,虽不知你所为何来,但还请切莫冲动,我这儿媳于我家有大恩,无论你要什么,但凡我襄侯府拿得出,绝无二话!”
  这时陈惠男那个在人群里瑟缩了半晌的爹——一个顶着稀疏发髻、下巴缀着零星白须的糟老头子,听见襄侯夫人发话,眼珠子滴溜转了两下,立刻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粉墨登场了。
  只见他佝偻着干瘦的身子猛然往前窜了几步,跌跌撞撞地靠近陈惠男,老泪纵横地拍着大腿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