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们都下班回家了。
  芹泽克也早该下班,但由于和人说好了,他不好毁约。
  他等到太阳落山,天渐渐黑,雾岛露娜还是没有来。
  给她发消息,已读不回。
  关于游戏,也没有上线。
  芹泽克也到不觉得生气或者失望,女高就是这样吧,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灵类咨询所楼上的咖啡店也闭了灯,店员走出大楼时,好奇地问他:“你在等人吗?楼里应该是没人了。”
  和梦一模一样,只是主角换成了自己。
  芹泽克也看着咖啡店店员离去的背影,也准备转身离开。
  万籁俱静,树被风吹动。
  风呜呜地经过,像哭声。
  芹泽克也皱眉,他没听错,确实是哭声。
  芹泽克也回头,发现黝暗空洞的遥远道路处,雾岛露娜正哭着向他走来。
  第7章 私奔河边看星星
  雾岛露娜逐渐走近,芹泽克也发觉她的状态很糟糕,头发没绑好,也没做造型,毛毛躁躁地在四周散开。
  她走到他跟前,哭声变更大了,整个人变成仰头哇哇大哭的幼稚模样。
  芹泽克也对她不知所措。
  雾岛露娜张开双臂,想更靠近男人……然后就被芹泽克也伸直手臂按住了额头。
  洗衣服很麻烦啊,他如是想。
  芹泽克也人很高,手也很长。
  雾岛露娜被他按在原地无法前进,手和脚包括头发都仍在努力挥舞——困境如背壳朝上的乌龟。
  芹泽克也看着她因自己变滑稽的乌龟小人,冷汗哗哗直流。
  他收手,抹掉脸上冷汗。
  芹泽克也对雾岛露娜抽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很低声下气地说:“这没有使用过,很干净的。”
  泪水量呈现减少趋势的雾岛露娜不嫌弃地接过,用他的手帕擦起脸上综合交错的泪迹。
  “你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吗?”
  芹泽克也想到自己少年时期被欺负的事了。
  雾岛露娜先用手帕醒了鼻涕,后才慢悠悠答:“唉,露娜很难说,太复杂了。”
  她不怎么哭了以后,拿出来手机让芹泽克也端着,像手持镜子的仆人那样对着自己。
  芹泽克也对此满是问号。
  雾岛露娜反而露出了,更加疑惑他为什么不能理解的样子。
  “露娜要梳头发呀。”
  非常有理有据,芹泽克也乖乖拿起自拍模式的手机对准雾岛露娜。
  雾岛露娜将头发辫成蓬松的麻花辫,露出了耳朵上的粉白糖果色耳钉,珐琅质地,戴十字冠的土星形状,镶嵌小小水钻。
  光是麻花辫还不够,她把耳边的碎发用手指绕圈圈,再小心地落下,原是绕成了小卷发。
  雾岛露娜看起来很可爱。
  芹泽克也喜欢有美好外表的事物。
  由远及近,一盏空中悬浮的灯朝他们飞来。
  灯还会说话:“喂,学生在这干嘛呢?”
  光线照亮彼此,两个人都认出那是骑自行车的巡警。
  雾岛露娜变脸:“被抓住会被叨叨念个不停的,超级讨厌的自以为是的多管闲事的大人!”
  最后半句话简直咬牙切齿地挤出来。
  然后,她拽住芹泽克也的手,飞奔逃离。
  他们私奔到没有巡警的街区,雾岛露娜撑着膝盖喘气,芹泽克也还好,可能是腿比较长,人家跨两步他一步就过去的客观因素造就。
  “露娜好饿,你着急除灵吗?不着急先吃饭嘛。”
  芹泽克也:“……”
  现在没灵可除。
  雾岛露娜垂头丧气,变成了拱桥形状的人。
  “露娜今天一直没心情吃东西。”
  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开着门。
  双倍拱桥形状的麦当劳被雾岛露娜一击否决。
  芹泽克也怀疑雾岛露娜就是喜欢表面这行那好什么都可以呀实际上什么都不要的麻烦家伙。
  不是怀疑,她就是吧……
  他们走了好一阵,在这个街区找到了还未关门的老喫茶店。
  狭小的店面布满碎花布帘、木制桌椅与昏黄灯光;墙边贴了一张店主老婆婆和丈夫的照片,美满又幸福;挂墙电视机播放着动画,奇怪的是美国动画,同店的昭和复古怀旧风格十分不搭。
  动画主角是头马人,还有个雀斑烟熏妆女孩,对话是英语。
  雾岛露娜先找了靠窗位置坐下,没有特别原因,只是她很不想坐吧台。
  芹泽克也便坐在她对面,刚把斜挎腰包放下。
  雾岛露娜快速起身,手拎起他的斜挎包放在桌上,身体坐到他旁边,极近。
  说是坐,其实是挤到了芹泽克也身旁。
  芹泽克也定定地看她一眼,接着望向挂墙的电视,在播着英语动画片呢。
  在读高中生的雾岛露娜:“露娜听不懂英语。”
  看起来平时是一点没学。
  初一肄业的芹泽克也尴尬:“我也是。”
  情有可原。
  老婆婆端上咖啡和冰淇淋面包片、炸猪排三明治。芹泽克也瞧见雾岛露娜拍手,再期待满满地咬下,然后露出了幸福的神情。
  她很喜欢。
  他们认真吃着,偶尔瞥一眼电视。
  因为不懂英语,所以剧情全靠猜测。动画片现在的剧情大概是雀斑女孩死在了天文馆,马抱着她,背景都是星辰。
  雾岛露娜问:“现在的晚上能看见星星吗?”
  芹泽克也没注意过。以前下班后他会去夜校提高自己,没想过星星,现在每天下班后只想躺尸,更想不起来星星。
  “吃完了以后,”雾岛露娜说,“想去河边看星星。”
  她把除灵小分队的本质忽略得一干二净。
  芹泽克也:“太晚了,你家人不担心吗?”
  “谁?不担心呀,你还可以带露娜去你家里睡觉哦,完全不会有问题的。”
  两人位置坐得太拥挤,雾岛露娜的小腿别着芹泽克也的小腿,她尤嫌不够,又抬起脚,隔着一层布料,脚尖勾缠他的小腿肚子。
  芹泽克也察觉她并没有穿制服鞋。
  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了。
  他突然又想到雾岛露娜那天没有拉下去的制服裙,那时她对自己说的话语:再下面也有哦,你想不想看?
  当时的芹泽克也什么都没意识到,依靠本能感觉不太合适。
  上面有肚脐穿环……
  再下面有什么……
  芹泽克也脸红地把雾岛露娜推远。
  雾岛露娜掉了凳。
  “喂!”
  她气急败坏从地上爬起来。
  芹泽克也浑身呈现高热开水壶状,他谨慎地瞄向打瞌睡的店主老婆婆,再对女孩小声张口:“露娜,这样不好。”
  “嗯嗯。”
  雾岛露娜没懂,就算懂他话中含义也选择充耳不闻。
  “你不去露娜就自己去看星星。”她说。
  离开喫茶店不久,雾岛露娜兴冲冲去了河边看星星,芹泽克也怎么能放她一个人,他在身后紧紧跟随。
  站在河岸,她大失所望。
  天空有星星,可他们忘了现在是枯水期,大部分都光秃秃的河床,无关浪漫丝毫。
  雾岛露娜迁怒,她往河边的无辜枯树干踢了一脚。
  芹泽克也:“……”
  她踢完,注视着断成一节节的树枝发呆,应该是有了什么坏主意,继而竟然从制服裙口袋里掏出来打火机。
  女高中生会随身带打火机吗?
  芹泽克也已经对雾岛露娜作出的行为不会惊讶了,非要惊讶,唯一点的可能是:他还以为现在的孩子都是电子烟,维新派的呢……灵幻新隆比起来算是传统香烟派吧……
  每逢周末,调味市的大街上就能看见脖子上悬挂电子烟的各式各样的二十代男女。
  “电子烟?”雾岛露娜反问。
  芹泽克也胡思乱想的时候,情不自禁念出了声。
  “我不抽烟,”她耸耸肩,“这个嘛……哦,露娜从桌子上拿的。”
  芹泽克也:“……行。”
  了解是怎么“拿”的了。
  火光猛然划破黑夜,热情,激烈。微妙噼啪声在耳边响起,是木材正被火焰吞噬的证明。
  她的脸映着火。
  他站在火的另一侧,看着火,看着她。
  熊熊炽燃的火光,仿佛用力灼烧着芹泽克也的视网膜。
  他想,如此年轻的少女,为什么会露出像火焰烧光了的余烬那般的表情?
  河岸上,火光凋谢,厚重的夜色再次落在他们身上。
  芹泽克也:“你还好吗?”
  雾岛露娜:“露娜很好哦。”
  她突然来了一股火,对世界倾泻而出:“我一点也没要求被拯救啊,为什么大家总要来拯救我呢?”
  “难道我不知道我的人生已经腐烂完了吗,没人是傻瓜啊。”
  “只是这样活着不好吗?慢慢被烂泥淹没,等着早点死掉,人总会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