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个……”缘行似乎有些纠结,过了好一会儿才搓着手说道:“班长你看,我出家挺多年了,自觉一向做得还算不错,可现在这种情况明显难以维持了,这个杀戒能不能先不守了。”
  “啥玩意儿?”老狼只听他说了一长串,却根本没听明白,以为对方在那他开涮,正待发火,后背就被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回头,原来正是巡查到此的马连长。
  “憨货,人家在舍戒。”马连长瞪着老狼,口中吩咐道:“待会儿分他条枪。”说完又对着缘行笑了笑,才背着手走了。
  老狼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几口将饭盒里的面条下肚,这才瞥着缘行道:“你不守戒就不守呗,不就是杀人吗?这里一帮丘八谁能说你啥?”接着开始骂骂咧咧:“非要拐着弯说给老子这个大老粗听,跟你们这样的人相处真心累,一个个肠子拉出来都能长出朵花……”
  缘行未做解释,只是低下头,任他骂。
  第十九天,7月10日,这两天敌人的进攻就没有断过,只是规模比之前小很多。
  “下面是当官的吧?”赵二狗盯着坡下两个军官模样的倭军,冷笑了一声,挥手将一颗手榴弹扔了过去。手榴弹正扔到倭军军官脚边,导线还在冒着烟。谁知对方并不躲避,反而快速地弯腰捡起手榴弹,又丢了回来。
  “轰”,手榴弹在头顶爆炸,若不是缘行见机得快拉他一把,赵二狗非得被自己扔出的手榴弹炸死不可。
  “哈哈哈。”一帮倭国小兵显然对自家长官的英勇赞叹不已,坡下传来阵阵的笑声,很是嚣张。
  “我……”老狼见状火冒三丈,骂了一声,拉了手榴弹的拉环,等时机成熟了才丢了下去。
  这下换倭军悲剧了,缘行眼神好,看着那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军官当场被炸的飞了出去,显是活不成了。
  “哈哈哈。”这边自然气势高昂,之前的嘲笑也还了回去。
  缘行拉着赵二狗闲聊,得知横城遭到轰炸那天,他的老父亲被活活烧死在家中,这才投了军。
  “反正是烂命一条,多杀几个鬼子,也算给我爹报仇了。”赵二狗狠狠地吐了口涂抹。
  缘行默然,想到了自己学生失去的双腿,这乱世,谁的命值钱呢?
  金蝉的文字浮现:“你的武力无法抗衡军队的武器,留在这里太危险,回去吧!”
  缘行闭上眼睛,只当没看见,不做回答。
  第六十七章 无畏(下)
  第二十天,7月11日。今日敌人老实起来,没有进攻。
  但作为久经沙场的老油条,马连长和老狼等一干老兵却没有半分轻松的感觉,反而绷得紧紧的,一遍又一遍检查弹药量,并不断打电话催要补给。
  在这样的氛围下,一众新兵也跟着紧张起来。
  第二十二天,7月13日,天刚亮,就有大批飞机飞临上空,投下燃烧弹和爆破弹,敌军的大炮连发,横城防区爆炸烈火终日不停。
  倭军开始攻山,竟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依缘行的身体素质都吃不消了,手臂扔手榴弹扔的发酸,他枪法不好,但这时候根本不用考虑什么准头了,因为敌人离得太近。这一战,全连损员五成。
  第二十三天,7月14日,也许因为久攻不下,倭军动用了毒气弹,连长早有准备,仍避免不了损失,二十几个兄弟倒在阵地上。
  上峰规定的驻守日期到了,马连长咬着牙传达了电话里的命令,继续坚守。
  敌人的进攻又持续了整整七天,众人也苦熬了七天。连同缘行在内,全连只剩下23个活人。
  又一轮炮击袭来,23这个数字变成了19。3班也只剩下老狼,赵二狗,缘行以及一个叫丁满的新兵了。
  马连长用望远镜盯着远方的山头,面色铁青。当晚挨过了敌人最后一波进攻,众人都累得不行。除了值守的几个,都蜷在战壕里沉沉睡去,谁也没发现少了一个人。
  就在这一晚,倭军几个炮兵阵地遭到袭击破坏,损失惨重。偏偏找不到袭击的队伍,一时以为有鬼怪作祟,搞得人心惶惶。
  夏国这边却是士气大振,马连长哈哈大笑看着仍在冒着浓烟的山头,总算将心中的恶气散了。回头却见缘行脸色惨败神情萎靡地缩在地上,左腿和肩膀上还有鲜血渗出,忙惊问:“你这伤是怎么搞的?”
  “昨天挨了两枪,不打紧。”缘行闷声回答。
  马连长看了看敌方营地,见似乎没什么动静,因连队的军医早阵亡了,他便让赵二狗扶着缘行去后方找军医包扎。
  到了伤兵营,一个军医扫了眼缘行的伤口,见已经被布条包扎了,打开看了看,撇着嘴冷冷说道:“只是贯穿伤,既然不流血就回去吧。”说着又将布条系紧。
  “总该给点绷带和药吧?”赵二狗发急道。
  “哪来的药?”军医瞪着死鱼眼睛,面色木然。
  赵二狗还要说什么,却被缘行止了。缘行深深地看了眼军医那一直在发抖的手,又望向伤兵营内正在痛苦哀嚎的伤员,从怀中摸出几个药瓶递了过去。
  “消炎药?”军医脸上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将药品死死攥住了。
  “我用过药了,只是没有绷带,能给些么?”这些药品是昨晚顺手摸来的,原是打算给自己用足够,现在却后悔拿少了。
  “哪还有什么绷带,空投补给早断了。”军医突然蹲到了地上,痛苦地揪住了头发
  缘行叹了口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拽着赵二狗走了。
  金蝉:“你急需治疗,这里的条件实在太差,还是回去吧。”
  缘行在心内答道:“我气更不顺了,怎么能轻易回去?等等看吧!”
  沉寂了很长时间,金蝉的文字才再次浮现:“这个世界,我会一直在。”
  缘行笑了。
  第三十一天,7月22日,连续两日无事,敌人算是给了喘息的时间。
  “三营前天下午连换了五个营长,上一个死一个,现在是个排长担着,他要再死了,三营就真没了。”马德山犹豫了半天,才将口中的烟卷点上,然后将干瘪的烟盒扔远远的。
  “嘿,临死了弄个营长当当也算没白活了。”老狼咧开大嘴,笑着说道:“我就不行,你死了老子顶多混到连长,死了都觉着亏得慌。”
  “你这是盯老子这个位置多久了?”马德山没好气地瞪他,状似气哼哼地说道:“就算咱连现在没排长了,老子这位置也轮不到你。”接着一指缘行:“让和尚当,人家会武功,恐怕是最能活的,只要他在,咱连的番号就算保住了。”
  “那老子没什么意见。”老狼看向脸色发白靠在弹药箱上的缘行,嘿嘿一笑:“老子年纪大了,死了就死了,让和尚当个连座也不错,等打完仗领饷回家,也够娶一房媳妇了。”
  缘行有些无语,不知这样的话题干嘛非要往自己身上扯。
  “我说和尚,既然杀戒都破了,不如将色戒也舍了。”赵二狗此时已经不再惧怕缘行了,也敢对他说些荤话:“你还是个雏吧?”
  缘行没好气地瞪了过去,吐出两个字:“滚。”咦?好像是一个字,是吧?
  “哈哈……”
  第三十二天,7月23日,终于接到命令,全员后退至第二防线。缘行蹲在坑中不住挠着脖子,这么多天没洗澡,身上似乎生了虱子,痒得厉害。能洗个澡就好了,不用热水,冷水就行啊,这天也太热了。
  第三十三天,7月24日,也许缘行的嘴被他无意中开了光,天还没亮就开始下大雨,凉快是凉快了。可战壕里全是积水,没多久便没腰了。偏偏敌人也喜欢凑热闹,趁着大雨开始了又一轮的进攻。等到倭军退去,缘行站在水中泡足一日,伤口似乎发炎了,疼得厉害。
  第三十四天,7月25日,缘行开始发烧了,但他顶着昏沉沉地脑袋,又战斗了半日。这次马连长没挺住,被一颗流弹击中了脑袋,当场就挂掉了。
  就知道他说的话不能信,连长没轮到缘行,由老狼接任。连里再次少了些兄弟,只剩11个了。
  第三十八天,7月29日。缘行的烧自己退了,这就是内功的好处了,苦挨也比别人持久。
  断粮了,老狼老奸巨猾,提前存了些吃的,一天一顿的话自己这些人应该能多挺几天,这对缘行没什么影响,他都饿惯了。而且这城里现在臭死了,到处都是尸体,他觉得不吃饭也没什么。
  第四十天,7月31日,缘行在炮击中一个没顾得上,赵二狗被迫击炮弹砸个正着,整个人都没了。
  第四十二天,8月2日,连老狼都没吃的了,连里还有8个人,只能饿肚子,看看能挨多久,如果援军到了就会有吃的。
  第四十四天,日子忘了,饿的实在受不了,老狼开始想办法,从尸体上抽出皮带煮着吃,缘行没敢吃。
  今天,倭军第三次攻势开始了,连坦克都开了进来,阵地是守不住了,开始巷战。
  缘行拖着条伤腿也比别人灵活,为了节省子弹,他一路捡拾不少石头,在巷战中实在太好用了,无声无息不说,威力也不差。自然得到了包括老狼在内的几个人的大力夸奖。然后他们看着倒在地上的倭国士兵,疯了似的跑了过去,一阵翻索,找到吃的就猛往嘴里塞。这一天,也算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