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伏黑惠张合着嘴,半晌道:“不想吃。”
  都多大了怎么还使性子,有什么烦恼、意见不能明说吗!
  竹内春几步上前紧抓他的手臂往餐桌拖,伏黑惠阴沉着脸,手往回挣,拉扯下竹内春狠狠撞上茶几,咚的声巨响,人抱紧腿直直朝边上倒去。
  天旋地转,又好像只是几秒的时间两人的位置调换。
  沙发上,伏黑惠颤抖着眼帘望着身下的人。十指痉挛地抽搐起来,原本温凉的掌心在触及到他后开始无法控制地发起烫。
  好瘦。
  臂膀下的腰紧紧贴着他的胸腹,青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懵着眼望着天花板好一会才看向他。
  “惠……”
  这个吻带了多少怨气伏黑惠不知道。
  他对世界永远无法做到释怀,哪怕津美纪说过无法理解就不必理解,埋怨没用,更努力地活出自己才行。
  可他的人生分明就被厄运眷顾着,一团糟,什么都不如意。
  佐佐木春真是个烂人。
  他想。
  嘴里激烈地掠夺起一切,无论是空气还是呼吸,连对方的抗拒也一并压制,用力至极地要将其完全碾碎!
  仿佛打架般他们从沙发一路滚到地毯上,没一会口腔布满血腥,铁锈的滋味令人更加沉迷其中,直到湿意打湿脸庞,他停下来。
  佐佐木春在哭。
  一个男人却哭得让人心脏发热。
  一双凤眼满是迷惑与湿渍,指头蜷缩了刹,伏黑惠坐起身,垂着眉眼嗓音沙哑道。
  “对不起。”
  佐佐木你究竟还记得什么?
  说好会一辈子陪着我,说好要做我的树洞。
  曾说过努力攒钱让我不去读高专,要带着我和津美纪去海边常住。
  对方曾说过的话伏黑惠全部记得,清晰到还能回忆起那日是什么样的天气。
  如今相信着那些话的自己就像个无药可救的傻子。
  津美纪躺在医院昏迷不醒,他没能逃脱既定的命运,进入高专成为一名脱离理想的咒术师。
  美梦一次又一次摔得稀碎,在一地玻璃碴中他看见对方笑得那么开心。
  胸前的项链是狗卷棘送的吧。
  那他的呢?
  自己又被排在第几位?
  遇事时佐佐木春只会想起五条悟,两人娴熟的样子显得他是如此格格不入。
  无法被托付后背,也无法成为依偎的那方,说到底他是可有可无的。
  只不过是对方眼里的一条狗。
  一条无家可归,浑身湿透,出于善良被可怜着的小狗。
  伏黑惠沉默地爬起来,拿上手机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
  -
  “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夜里狗卷棘回到公寓,盯着竹内春唇上的伤口疑狐地敲下一排字。
  竹内春神情平淡地说:“吃东西不小心咬到的。”
  闻言狗卷棘坐到他旁边,带茧的指头轻轻抚上嘴皮,没察觉到他突然僵直的身体。
  竹内春猛地扭过身避开他的手,飞快爬上床,被子一揭高高笼住自己,故作疲惫地说:“我困了。”
  没多久灯熄了,被子窸窣一阵,他被人抱进怀里。
  黑夜中竹内春睁着一双眼,他不敢闭上,因为闭上就想起上午的景象。
  伏黑惠显然生气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会对自己升起别样的情感。
  问及五条悟,被告知津美纪在一年前遭到了诅咒,伏黑惠不再抗拒成为咒术师也是因为这个。
  呼吸变得困难,胸口闷沉,像是被重物压制所致,夜幽深竹内春满脑乱麻。
  他确实安于现状,不管有没有记忆,身心都寄托在狗卷棘即将接近一百的幸福值上,重生在即,还要为别的事忧心劳累吗?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明白恶灵为何要杀他,小洋楼那一战,身上出现得真的是柚木红衣吗?
  原主的记忆显示在他们乘车去涉谷时被人逮住,激烈挣扎下却无法改变两人分离的结局,再后来学校找不到他,手机更是联系不上,佐佐木春冷着脸找上哥哥,被告知红衣早和别人好了。
  和别人好了?
  他几乎没有怀疑地相信了。
  将拆散他们的怨气撒在始作俑者身上,被一刀捅死时并没有后悔,术式发动失败,他永远死在了那个冬天,死在了家门外。
  【你怎么配拥有幸福】
  他看见了血,好多血。
  柚木红衣被扒光了拖出厕所,伤口沾满泥垢与鲜血,趴在地上像条死狗般被众人围观。
  唾液和嬉笑,还有咔嚓的闪光灯。
  环绕着他站立的学生,稚嫩的面庞变成一幅幅恶鬼图。
  你怎么配获得幸福?
  他自人间炼狱里抬起头,清秀的脸布满伤痕,一双眼瞪得无比大,黑白分明仿佛能渗出血来。
  竹内春浑身冷汗地惊醒,狗卷棘还在睡觉,头发长了后没再剪,眼下半边脸埋进枕里,睡容乖巧又温暖。
  静坐了会儿才小心翼翼爬下床。
  浴室雾气迷蒙,竹内春俯身冲洗,睁开双眼那刹发现手心淌满鲜血。
  头皮瞬时发麻,他抬起头,浴霸流着干净的水,一切正常。
  心有余悸下匆匆洗完,站到镜子前取下吹风机,半长不短的头发在空中四晃,等吹干后脸上实在干,用手捧起一泼水,作势盖脸却看到一双脚。
  肤色青白,脚趾朝前,正一动不动地面向着他。
  第48章
  狗卷棘被一声巨响惊得坐起身,抱着被子满脸都是茫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身旁是空的,联想到那阵响动,慌忙揭开被子冲出去。
  “大芥?!”
  洗手间的门半敞,光线昏黄,老远听见簌簌的水流声。
  狗卷棘拉开门,首当其冲的是碎了一地的镜子和血,佐佐木春正抱着手臂坐在地上。
  冲过去将人一把拉进怀里,双腿发力轻而易举地拦腰抱起。
  从柜底翻出医药箱,将嵌在皮肉里的碎渣挑出来,消毒药喷上去的那瞬,青年抖了抖,一双平淡冷清的眼目慢慢染上颜色。
  狗卷棘用最快的速度帮他处理好伤,却听见一声礼貌地道谢后顿了顿手,大概过了十来秒,他放下棉签凑过去吻他。
  能清晰感应到佐佐木春僵硬的身体。
  狗卷棘伸手抱住他,两只手抚上温热的脊梁,将人撤退的轨迹全部堵住后,轻咬他的唇瓣。
  离开时双手并没有放开他,反而是凑近头,温热的呼吸喷在脸庞上,看着不停颤抖的眼睫,担忧又没法向正常人那样询问。
  “芥菜?”还好吗?
  令人小鹿乱撞的场面忽然冒出个菜名,这让心事重重,深陷阴霾的竹内春有些忍俊不禁。
  狗卷棘喜欢他眉眼放松,唇瓣上扬的样子,见人不再抗拒,一不留神又贴近吻了他。
  这次腰上虚虚搭着一只手,佐佐木春微仰着头在吞咽他逐渐滚烫起来的呼吸。
  每到这时总有些抑制不住想要再碰碰他,多亲近一会儿。
  克制的用唇瓣蹭了蹭他的脸,狗卷棘松开手,将药箱放回原位,准备折返收拾浴室,结果刚踏出两步就被竹内春拉住了。
  “今天有任务吗?”
  今天是周末,狗卷棘摇头,“鲑鱼干。”
  闻言竹内春将人拽到身边坐下,“那陪我说说话,等一会我和你一起收拾。”
  狗卷棘直接抬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干嘛,我手又没断……”
  “木鱼花!”不可以说这种话!
  竹内春顿时哑口无言,默默闭上嘴,隔了会儿去抓他的手,狗卷棘的掌心异常温暖,几乎在放上去的瞬间就被反手包住。
  ——总是在细节的地方给人百分百的安心和可靠的肩膀。
  竹内春看着他,主动靠过去。
  对方显然习惯了亲昵的触碰,低下头用脑袋轻轻蹭着他。
  “棘,你觉得幸福是什么?”
  狗卷棘愣了下,道:“金枪鱼蛋黄酱?”
  “……除了吃的外。”
  这显然难倒他了,白发四翘,眉头高高皱起,许久捏了捏掌心里的手。
  “我?”竹内春有些诧异。
  “鲑鱼!”
  “不对,我的意思是会让你一提及就幸福,最最最幸福,连蛋黄酱都比不上的那种……”
  【你】
  几乎没有迟疑,那双紫眸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有瞬间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但慢慢地那双眼睛垂下去,抿着嘴扑进人怀里。
  “我知道了。”
  以为他听懂了自己的告白,狗卷棘开心地抱住他。
  -
  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明明身处繁华的大街上却总能感应到阴冷的目光。
  小洋楼的恶灵没有被祓除,相反随他一起来到了未来。
  这几日他几乎剑、符不离身,狗卷棘没在家时总上夜场呆坐一晚——要是在睡梦中被杀了,还差4点的幸福值岂不是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