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纹丝不动地站在门边,喻瀚洋给我摆了个双手合十的祈求手势,我装作没看到:“你直接说吧,我困了,明天早上还得早起送姐姐去机场。”
  “那个,你妈妈的东西,你带来到这边来了吗?”
  “没有。”我说,“都在老家。”
  “你下次放假咱一起回去呗,我开车送你。”
  我不喜欢他说一堆话找不到重点的态度,直截了当地问:
  “你要找什么东西吗?”
  “没,我的意思是,帮你收拾一下。”
  “不用,我都整理好了。”
  真奇怪,都过了一年了才想起来收拾。
  “那……她所有的东西都留下来了?”
  我皱眉不悦,当时办完葬礼他恨不得连夜离开躲得远远的,舅舅和姥姥想跟他单独谈谈时,他已经一脚油门溜之大吉了,为什么现在忽然这么在意杨纯的遗物?
  “你要找什么东西吗?”
  “也不是什么东西,”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我抵着门不让他进来,他有些焦急了,“你妈妈给你留了一笔钱,你动了没?”
  “什么钱?没听说过。”我一口否认,“给她办销户的时候所有的卡都已经处理掉了,一共就二百块。”
  “不可能啊……”他抓耳挠腮,“囡囡,爸爸又不是想要你的钱,那毕竟是你妈留给你的,而且你马上上大学了要有不少花销的。那既然你不知道的话……这笔钱不就白白浪费了?小几十万呢……”
  “没人告诉我。”
  我对此一无所知,我不相信姥姥和舅舅他们会私自吞掉,不过,假如喻瀚洋说的是真的,那……这么多钱到底去哪里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有几十万的?”
  “我哪里清楚,还不是……”
  石云雅从书房里走出来,颇有暗示意味地给他使了个眼色,喻瀚洋立刻转身跟上去。
  我悄悄趴在书房门上听了一阵,什么都没听到,蔫蔫儿地缩回自己房间消化喻瀚洋向我透露的消息。
  如果杨纯真有这么大一笔钱,她会藏到哪里呢?
  况且,她向来是有钱就花掉,几十万的余额,肯定是别人给的。
  总不能是石云雅吧……我忍不住把所有可能的人胡乱猜测一通,打算有空再问问陆晓婷知不知道。
  洗漱完之后我看了会儿书,到了该睡觉的点,我却缩在床上辗转难眠。
  嗡的一声,被我遗忘在书页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睡了吗?”喻舟晚问我。
  自从知道石云雅会不定期监视她的手机之后,我们默契地减少了在虚拟网络上发信息的频率,甚至连最基本的问候都省去了。虽然喻舟晚已经教会我使用telegram,不过她在需要时立刻就能找到我,不需要过多交流。
  “没有,睡不着。”
  “那你在做什么呢?”
  “躺着,睡不着,”我回复道,“在欣赏之前给姐姐拍的视频和照片,想念和姐姐做的场景。”
  许久没有再传来新的消息,我准备定下心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却忽然听到身后的门打开,被放轻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然后一只手落在我的耳后,把散乱的头发扫到一边。
  “可意,”她贴在我耳边,“可意?”
  我艰难地假装已然入睡,因为她的呼吸吹在耳朵上痒痒的,要忍住不动,实在太考验意志力。
  “睡着了?”她喃喃自语着,掀开被子钻进来。
  床有些窄,她推了我一把,勉强有了容身的地方,关上床头灯,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突然在黑暗里被一双手搂住腰按在床上。
  “唔……”喻舟晚被这突然的扑食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抓住了我的肩膀才没从床上滑下去,听见我在黑暗里的笑声,她气急败坏之下抓着我的手咬了一口。
  “嘶——好痛——”我一哆嗦。
  喻舟晚吓了一跳,急忙打开灯,然而只看到了我手上一圈浅到几乎看不出的牙印。
  以及我脸上奸计得逞的坏笑。
  “不睡觉?”喻舟晚问我。
  “我不困,一点都睡不着,感觉脑袋里面有很多事情,乱糟糟的,根本睡不着,而且你不也没睡?”
  “我有点紧张,”她枕在我肩膀上,“之前都是出国玩一阵子,这次真的要待好久,要适应新的生活,和说不同语言的陌生人相处,要适应很久。”
  “那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呢?”
  喻舟晚摇头。
  “要和我一起睡么?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我拉住喻舟晚的手。
  “想不想和我一起看电影?”
  “什么样的?”我钻到她怀里。
  “我喜欢的。”
  第36章
  我想知道喻舟晚喜欢什么样的电影。
  晃动的镜头里的,金发女孩穿着洗褪色的女仆裙,蒙着眼静静地坐在软椅上,双手在身前被丝带箍紧,复古的滤镜和繁重欧式的装饰里,看上去就像一帧美好的油画。
  而坐在对面的女人则一身贵族装扮,蕾丝手套端起茶托,优雅的品了口茶,起身时“无意”打翻了蜡烛,流淌的蜡液滴到她手上,她没有动,攥紧了裙摆,露出裙底纤细洁白的腿。
  不过很快,完整光洁的皮肤上就添上了女人亲手绘制的淤青。
  在没有字幕的条件下我没法完全听懂她们的对话,只听清楚小女仆张开嘴,舌头灵巧一动,吐出一句缓慢清晰而湿润的:
  “what eve you need,my lady.”
  女仆跪在红丝绒的地毯上,一双灰绿的眼睛仰望那位小姐的尊荣。
  “姐姐喜欢这样的?”
  我对她说。
  “好漂亮的一对哦,像洋娃娃……”
  分明是在说电影里的角色,我的视线却转向喻舟晚。
  有意外的闯入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急忙把手机藏到床垫底下,把喻舟晚摁回被窝里。
  进入房间的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我微微睁开一条缝,又迅速闭上装睡。
  石云雅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我和喻舟晚身上。
  她在床边站定了许久,俯下身扯了扯被子,我迅速将手指抽出来,不着痕迹地在她睡裤上蹭掉了液体。
  喻舟晚整个人像应激的猫不敢动弹一分,直到妈妈调完空调温度离开房间,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才敢小小地呜咽了一声,使劲掐了一把我腰上的软肉。
  “嘶——”我痛到蜷缩,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把房门轻轻关上,落锁。
  “差点……”
  “姐姐太笨,都不记得锁门。”
  去机场差不多要开将近一个半小时,从上车开始,喻舟晚一路上都安静地缩在车后排闭眼休息,我心虚地搓了搓鼻子,学她的样子倒在座椅上合眼小憩。
  等红灯时,石云雅忽然回头问:“昨晚你俩是不是偷偷玩手机没睡觉?”
  我随口胡言说晚上看电影,她瞪了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怜爱地看了眼沉睡的女儿,嘱咐我替喻舟晚把安全带系好。
  “知道了。”
  我把手伸进喻舟晚垂在座椅上的袖口里,捏了捏她的指头。
  她没有睁眼,却不动声色地也捏了我的手作回应。
  暑假出游高峰,石云雅抱怨说机场里的人流比平时多了三倍,她和喻瀚洋带着喻舟晚办理登机手续,我端着新买的冰镇果汁留在原地看守行李箱。
  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昨晚我还因为要和喻舟晚分开怅然若失,今天却有种坦荡自若的镇定感,仿佛对方仅仅去了趟按天计算的短途旅行。
  我跟着他们仨一路到登机口,喻舟晚却忽然说自己刚才在洗手间落了身份证,让爸妈在原地留意航班的时间,借口如此蹩脚,石云雅甚至提出帮忙找,不过,夫妇俩拗不过女儿,或许是猜出了什么,摆摆手让我俩先去。
  喻舟晚把我拉到拐角处,主动抱了我,用了特别大的力气。
  “可意会和我保持联系的对吧,”她枕在我的肩膀上,“能网上……吗……我怕我会很想要,一个人会有点害怕。”
  我点了点头,喻舟晚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what ever you need,my lady.”我垫脚亲吻她的额头。
  回到学校继续每天循规蹈矩的两点一线,我的生活忽然掉入了一潭寂静的死水里,过分的平静,险些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在晚自习开始前,徐岚岚窜到班门口,问我要不要去操场转转,说是后面两节课老师都去开会了,说着不忘递了根巧克力脆皮雪糕贿赂我。
  她拉着我去看台的最高处坐下,叽里咕噜地开始吐槽无法适应的新班级生活。
  “我都想回理科班了,”她抱怨道,“不过文科班姑娘们多,大家都好好,理科班男生多,整个教室都臭了,想吐。”
  “还好,我们班三分之二多都是女生呢。”
  “我又考不上火箭班……”徐岚岚气鼓鼓地噘嘴,“别说三分之一,有一个男生就够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