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这里还有些银两,都给你们,只求各位好汉放我们一条生路。”她声音平静,手里攥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暗中却给马夫使了个眼色,她早安排了护院乔装随行,就藏在附近,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愿让他们涉险。
  可那些流寇见她身形窈窕,虽蒙着脸,却难掩风姿,更是兴奋不已,哪里还看得上钱袋?头目一挥刀,狞笑道:“弟兄们,这小娘子瞧着就是个富贵人家的,抓回去既能当压寨夫人,还能换大笔赎金,上!”
  一群流寇嚎叫着一拥而上,刀枪棍棒齐齐朝陆云扬招呼过来。马儿彻底失控,猛地一蹿,陆云扬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摔坐在车架上,膝盖磕在坚硬的木板上,一阵钝痛。
  马夫见状,正要吹响怀中的求救哨子,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清丽却凌厉的声音,划破林间的喧嚣:“尔等盗贼,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欺辱妇人!好大的胆子!”
  陆云扬心头一震,抬眼望去,只见林间小道的尽头,一人一马疾驰而来。杜之妗身着劲装,墨发高束,腰间佩剑寒光闪闪,骑在通体雪白的良驹上,衣袂翻飞,宛如神兵天降。她眉目冷峻,眼神锐利如刀,直直看向那群流寇。
  流寇们的注意力瞬间被她吸引,见她单枪匹马,反倒笑了起来:“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也敢管爷爷们的闲事?不过来了就别想走!”
  领头的流寇说着,便挥刀朝杜之妗砍去。陆云扬心头一紧,却又莫名安定,她深知杜之妗素来谨慎,既敢单枪匹马出现,身后定然跟着护卫。她连忙又给马夫使了个眼色,马夫会意,悄悄将哨子收了回去,藏在暗处的护院也按兵不动,只静观其变。
  杜之妗见刀砍来,面不改色,手腕一翻,佩剑出鞘,“唰”的一声,剑光如练,径直挡住了流寇的砍刀。只听“铛”的一声脆响,流寇只觉虎口发麻,砍刀险些脱手,吓得连连后退。
  “就这点本事,也敢出来为非作歹?”杜之妗冷喝一声,驾着马直冲上前,佩剑在她手中舞得密不透风,剑光所及之处,流寇们惨叫连连,要么被划伤手臂,要么被挑落兵器,哪里还敢嚣张?
  林间风声呼啸,马蹄踏在碎石上“哒哒”作响,伴着流寇的哀嚎与兵器的碰撞声,构成一曲紧张的交响。陆云扬坐在车架上,望着杜之妗在乱军之中从容不迫、飒爽利落的身影,眼底泛起一丝暖意,她心心念念的“巧遇”,竟以这样惊险的方式实现了。
  林间厮杀正酣,受惊的马儿疯了似的原地乱蹿,马蹄踏得碎石飞溅。陆云扬双手死死攥着车沿,指节泛白,单薄的身影在颠簸中摇摇欲坠。忽然马车猛地一沉,她身子失衡,眼看就要摔向刀光剑影的地面。
  千钧一发之际,杜之妗眼底寒光暴涨,佩剑 “唰唰” 几剑,径直刺穿眼前三名流寇的臂膀,趁着他们惨叫倒地的间隙,脚尖在一人肩头狠狠一点,又借另一人头顶借力,身形如飞燕般凌空跃起,稳稳落在颠簸的马车上。她伸手一把攥住陆云扬的手腕,力道沉稳却不失轻柔,将人猛地拉进怀里,随即又顺势往后一推,沉声喝道:“进车厢里去,别出来!”
  陆云扬踉跄着撞进车厢,还未站稳,便见杜之妗已转身立在车头,衣袂被林间风猎猎吹动。下方的马夫早已抄起车旁的砍刀,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好手,刀光起落间,已放倒两名近身的流寇,死死护在马车侧旁。
  杜之妗目光扫过地上的兵器,俯身从一名倒地流寇手中夺过一根粗长木棍,手腕翻转,佩剑出鞘,寒光一闪,便将木棍圆头削去,露出尖利的木茬,一柄简易长枪瞬间成型。她双手握棍,身姿挺拔如松,面对蜂拥而上的流寇,眼底毫无惧色。
  “来得好!” 她低喝一声,长棍横扫而出,带着破风之声,“嘭” 的一声砸在为首流寇的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紧接着,她长枪直刺、斜挑、横劈,招式凌厉,招招致命。流寇们蜂拥而上,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反倒被尖利的木茬刺得惨叫连连,要么肩头见血,要么大腿被戳穿,接连倒地。
  眼见着弟兄们一个个受伤,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却连一个女子都奈何不得,流寇们心底的贪婪渐渐被惧意取代,脚步也慢了下来。
  杜之妗长棍往车架上重重一戳,“笃” 的一声闷响,震得车厢都微微发颤。她眉目冷峻,声音如冰珠落玉盘,掷地有声:“尔等若降,我尚可饶你们一条性命;若是妄图逃窜,休怪我刀枪无眼!”
  流寇们哪里肯信,一个女子再厉害,还能拦住几十号人?领头的悄悄使了个眼色,众人立刻分散开来,转头就往林间密处逃窜。
  “不知死活!” 杜之妗冷哼一声,手腕一扬,手中长棍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噗嗤” 两声,径直刺穿两名跑在最前头的流寇后心,两人应声倒地,再无动静。
  不等其余人反应,杜之妗已纵身跃下马车,踩着满地狼藉,又从一名倒地流寇手中夺过另一根木棍,长剑快削,转瞬又制成一柄长枪。她提着长枪,身形如电,在逃窜的流寇中穿梭,长棍所及之处,非死即伤。那些本就负伤的流寇更是不堪一击,纷纷倒地哀嚎。
  流寇们回头望去,马夫仍持刀守在马车旁,目光警惕,断了他们回扑的念头;而杜之妗如索命阎罗般紧随其后,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逃,都能被她精准追上。绝望之下,剩余的流寇再也不敢逃了,“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车厢里的陆云扬掀开帘角,看得心惊肉跳。她早猜到杜之妗定是习武之人,却从未想过她武艺竟如此高超 —— 立在车头时,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追剿流寇时,又敏捷如豹,狠厉果决。那挺拔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竟让她生出几分移不开眼的惊艳。
  就在这时,林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杜之妗的随行之人终于赶了上来。为首的武将吴达见眼前情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满地流寇哀嚎,而杜之妗一身劲装染了些血渍,手持长枪立在中央,气势凛然,哪里像个刚查完案的文官?
  杜之妗将手中佩剑扔给吴达,语气平淡:“多谢吴兄借剑一用,剩下的人,就交给你们处置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连忙应声上前捆缚流寇。谁也不知,杜之妗方才途中收到线报,说前方林子有流寇出没,她猛然想起陆云扬比自己早一日启程,生怕她遭遇不测,便急匆匆借了吴将军的佩剑,独自先赶了上来。其余人因有文官同行,速度慢了半拍,没能及时跟上。而赵焕琅派来保护她的暗卫,虽一直悄悄跟在身后,却碍于规矩,未得她指令,不敢轻易现身。
  杜之妗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走向马车,敲了敲车厢门,钻了进去,声音已恢复了几分温和:“没事了,不用怕。”
  第47章
  因要清点流寇、登记造册,吴达一行人的行进速度愈发缓慢。杜之妗骑在马背上,目光频频瞟向陆云扬的车厢,眉宇间满是担忧 —— 方才流寇凶悍,虽已尽数拿下,可陆云扬受惊不小,又险些摔落,她实在放心不下。
  思索片刻,杜之妗翻身下马,走到吴达面前,语气恳切:“吴兄,流寇处置之事有劳你了。我担心陆老板受惊,想先行一步,护送她一程,还望你应允。”
  吴达看着她眼底的急切,又想起方才她一人独战数十流寇,大伙儿跟着白捡了功劳,这份情分,他自然要承。吴达笑着拱手:“杜大人放心便是,这里交给我们,你尽管先行,务必护好陆老板。”
  其余随行官员也纷纷附和,杜之妗谢过众人,便转身钻进了陆云扬的车厢。
  车厢内铺着柔软的锦垫,还残留着淡淡的熏香。陆云扬低眸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不知在沉思什么,连杜之妗进来都未察觉。杜之妗见她眉眼间仍带着几分怔忡,以为她还未从方才的凶险中缓过神来,便在她身边坐下,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是方才摔疼了?或是还有些害怕?” 杜之妗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几分担忧。
  陆云扬回过神,摇了摇头,抬眼望向她,眼底满是惊艳与赞叹:“我没事,只是实在不成想,你的功夫竟这般好。方才你立在车头,那般凌厉的气势,真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杜之妗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带着点随性:“读书与习武本就不冲突,总没有规定说状元不能舞枪弄棒罢。”
  “何止是能舞枪弄棒?” 陆云扬笑着赞叹,“你这身手,恐怕跟着曜华郡主一块儿去西洲征战,也是足够的,说不定还能立下赫赫战功。”
  杜之妗闻言失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才不喜欢我跟着去呢。我这姐姐,向来好强,总要留点位置给她施展本事。再说,我也只有一腔孤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