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幻妖镜摆上!三界中唯一的幻妖镜,被帝君侍者陈列大殿中央。
  镜内,奚照婉的本体,被透射成一朵栀灵花模样,似迎风舒展,透彻芳香。
  立时,照颜又将自己才是奚照婉的造物者,直向奚照婉透出,她言辞确凿,奚姑娘不愿露出自己真容吗?
  奚照婉微不可查蹙了蹙眉,即便我和照颜上仙面容一致,但我不认为,这肉身来自于她。
  她来之前,已做好了奔赴鸿门的准备。
  在路上,也通过押附之人的碎语,知晓他们传唤自己来的目的。
  照颜放肆大笑,红影娉婷饶璇她周测,满目打量奚照婉,她红色蔻丹的的长指,突如指爪般朝奚照婉面门直去。
  月下星君心口提到嗓子眼,奚照婉的锦色发带,被照颜不经意勾指扯下,顷刻,一头乌丝如瀑,翩垂纤细腰间。
  照颜双手掐显真印,灵力倾注之下,奚照婉的真容昭示众人。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和照颜上仙一模一样的容颜。
  再结合幻妖镜中所现,帝君和众仙已对照颜的说辞信了八九十分。
  帝君轻咳了声,奚姑娘,云涌灵海关乎三界运转,不知你可愿为了三界,舍身一救。
  本尊以为,待战神归来,也会欣赏你此举的深明大义。
  至于怎么救,众仙垂首不语,但都明白,奚照婉既是栀灵花,自然得返还所有的灵气。
  可已经养成的灵气,对于一个由花精变化成的人来说,无异于打回原形,灵气偿还后,她会变回花,丧失神识和成仙资格。
  也会失去所有的记忆、回忆,甚至是阿赖耶识。
  这和剥夺一个人的寿命,没有什么差别。
  如若奚照婉不愿,归其因是惜命,还是不愿失去她的记忆,就无从得知了。
  众生生命皆宝贵,以一人之性命,换苍生之无忧,看似大义,是否与天道有情的规律相违背。
  如果我的性命,无法填补云涌灵海呢?到时又该如何,找更多的仙人,耗费更多的仙力?
  奚照婉据理力争,连发质问,让在场所有仙人的嘴巴,被无能与羞愧粘住,半天想不出一句高言法义回击。
  明明他们才是仙人,可奚照婉的到来,却似让蓬荜生辉,令一众仙人黯然失色。
  一想到云涌灵海的崩塌,竟需献出这样一位弱女子,在场中人或是唏嘘,或是惭愧。
  帝君也陷入了为难之中,照颜适机而上,帝君,可能允我与奚姑娘单独对谈一二。
  帝释捋须长叹一声,颔首应允。
  待只剩两人之时,无二的面容,同现镜中。照颜眸底暗红,凤凰的气焰赤染周身,她的眸光透着压抑和恣戾,令人难以琢磨。
  你觉得阿晏喜欢你,是因为你的心灵吗?不过是因为你的脸罢了。
  不会。奚照婉未被照颜影响心神,眸光坚定而清澈,清儿她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你与我长得一样,她也从未喜欢过你,你不愿意承认是嫉妒我么?
  照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嫉妒你?可笑。她强压着不愿意承认的醋意,终于抛向奚照婉一个巨大的秘密,你不知么,还是不愿发觉,阿晏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白汐。
  至于她为什么会中途喜欢上你嘛?不过是因为白汐才是这张脸的主人。
  至于我嘛,也是像白汐姐姐借的这张脸。照颜沉醉般抚了抚脸颊,如果说我是替身,但由我凤凰心尖血制造的你,便是替身的替身!
  奚照婉眸色如坠入冰尘,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么?原来晏清从开始对自己的热切,都只是因为,自己长得像白汐?
  不,不是这样的。那清儿为什么没有喜欢上照颜呢。
  这一定是照颜对自己和晏清关系的离间。
  奚照婉争开照颜的持握,皓白手腕添上了五指红痕,我不觉得,清儿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照颜似乎被她的纯真,逗弄地笑弯了腰,还是不死心么,罢了!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需满足我两个要求,答应以身舍饲云涌灵海,其次便是将这张脸还我。
  她借的脸,虽说也不是她的,但由她造就的奚照婉面庞,归属权就一定得是她的。
  她不愿意,奚照婉顶着一张和她一样的,却令晏清喜欢的,心神摇曳的脸庞。
  奚照婉未说话。照颜便却将她的沉默当做应许了。
  真相或许很残忍,但至少让你明白,阿晏对你的所谓真心。
  不过是浮沉幻影。
  真影是白汐,我们都是白汐身后的影。
  照颜献出三时镜,镜影中回溯出祭神大典中,晏清不以为然说出的话和表情,一句句如大屏幕播放透照在奚照婉面前。
  我的仙侍么?她不过是我的修炼炉鼎你所说的爱上更是荒谬。
  晏清的眉间似笼罩着愁雾密布,渴望摆脱的烦闷,语调不屑一顾。
  每个字都化作了一把利刃,直击向奚照婉的心腔。
  呵不过是炉鼎,炉鼎一次次的情。事,对于她都只是双修,修炼的需要。
  奚照婉眼尾染了嫣红,像夏日极致绽放后,凋落偃息的烟火。
  原来对于满心满眼只有上神白汐的战神,她不过是辅助修炼的工具。
  连她这张脸,也是托着和白汐的相像之福,在双修中,被晏清数次唤为汐姐姐。
  奚照婉银牙似咬出了腥血,心口的痛意将周身血液,涌至喉口,她恍然明白
  或许,无论失忆与否,即便晏清没有失忆,待她回归仙身,也会想起仙界的记忆,明白自己最爱的是白汐。
  她算什么呢?大概连替身都不算吧。
  她双目虚浮,无声地捧住心口。
  是掩唇欲哭了吗?照颜眯了眯眼心想。
  奚照婉,我能赐予你,便也能夺回。奚照婉想起照颜曾在谈话之前,附着于她耳边的第一句话。
  一酡淋漓鲜血染素白的掌心,奚照婉恍然间拔出晏清曾在凡间送她的玉栀花簪,发簪的尖刺,从眉心点刺,再由眉尾划下。
  如玉般细腻光嫩的肌肤,很快多了一条血痕,延着她的云鬓、向垂着的墨发滴落。
  无论是你的脸,抑或是白汐的,我还于你们。
  你们要的大义,我给你们,但我需要一炷香时辰。
  照颜似被奚照婉的决心震慑到,那张相同的美丽脸庞,如血染的玫瑰,绽放着妖冶的美丽。
  奚照婉从大殿内室走出,所有仙人似夹道相送,在从照x颜那里得知,奚照婉同意献祭云涌灵海后,没有人再为难她,怀揣着愧意、敬意与莫名的惧意。无人吭声,沉默如海。
  奚照婉的眸光似涌着寒星,莫可逼视。
  她的神色间不像是冰冷淡漠,而像是回归天地本初的沉寂,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
  众人放行。
  鲜血沿着她如花似乎,美丽绝伦的面庞,在地面坠落,似一颗颗圆润晶亮的红珊瑚珠,滴滴答答。
  像开了一地的红色曼陀罗花。
  朱朱从清汐雅室远处,就看见主人这般模样,简直快哭了出来,她一张鸟喙啄紧,想开口却突然被云涌灵海的威压,晃荡着说不出话。
  轰隆一声,一层层崩塌,一朵朵云化作张狂的怪兽巨口,从口吐出一道道闪电,每道闪电都将天阶劈开一道裂缝。
  奚照婉似踏着闪电而来,又像是携着满城风雨。
  她揽镜开始梳妆,细致仔细,脂红将她苍白的唇添上深红,伤口凝成血痂,像眉角的一抹红色鸢尾花。
  颈间水晶球项链,于清冽锁骨上被褪下。
  红色手绳从皓白手腕上,被解开系扣。
  最后,那根染血的玉栀花簪,横陈于晏清伏案的书桌上。
  奚照婉将那张暗花纹信笺上才启一行的书信写完覆上,红绳、发簪、星光球项链所有晏清送过的东西,都被她放在书信上。
  质本洁来还归去。
  主人,你要去哪里?去那云涌灵海吗?
  使愿尚未完成,万万不能啊!小神鸟扑棱着翅膀,可尚未飞起来,就又被轰隆的巨响和随之而来的闪电,霹得幻形都不能。
  奚照婉温柔地拾起了它,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乖,我只是去兑现预言去了。
  不是她兑现,便是晏清。
  她还是不想让晏清有万分之一赴险的可能。
  那就她来履行好了,无论预言是不是真的。
  她只是累了,不想再在这里了。
  她曳着脚步,施施然已梳妆整齐,神奇的是,所有闪电在经过她时,也不知凑巧还是缘何,都避开了她的周身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