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很快,她便垂下黯淡无光的眸眼,把手抽了回去。
  班里最后几位准备要走的同学,听闻许乘那一声吼,都吓得停住,错愣看过来。
  随后窃窃私语。
  都他妈看什么看!要滚赶紧滚!
  其实许乘从没对十五班的人发过这么大火。
  所以那几位同学,一时间都被惊得怔住几秒,紧接着相互推搡离开。
  连在走廊逗留的心思都不敢有。
  许乘抽了张纸,再次不怎么温柔地扯过她手,只是纸巾擦上那伤口时,他到底舍不得用劲。
  等腕上的血都染到纸巾上,他松开她。
  纸巾往桌面一扔,冷着眉,紧盯她眼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周双偏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蚊子盯了,痒。撒谎时,她眼睫到底还是抖了抖,只是停顿两秒,又继续撒完整,挠一下,不小心挠破了。
  这大冷天,哪他妈来的蚊子。许乘绷沉着脸,周双,你说过,撒谎变丑。
  她沉默。
  片刻,张张嘴,无所谓。
  她这无所谓的态度,许乘觉得再聊下去,还没问出点什么,自己估计就先被气死。
  他暂时把疑问放一边,低头去翻自己抽屉。
  翻了老半天,什么都没翻着。
  后来又去翻了张子序抽屉,才翻出来一瓶碘伏和几张创可贴。
  这会周双已经收好背包准备离开。
  许乘快步过来,直接将她拽回了椅子上。
  周双想挣开他的手掌,破天荒地没挣脱。
  从前她顶多第三遍用劲,就会成功脱离他的禁锢。
  许乘眉眼些微冷,居高临下地威胁,敢就这样踏出这个门,我追到你家里去,翻窗砸门也得把你逮出来。
  周双不挣扎了。
  许乘拧开碘伏给她消完毒,又撕了一张创可贴给她贴上。
  喜欢划就划我。他很认真地在给她建议,我皮厚,经造。
  周双抿着唇,不说话,视线落在两人相触的手上。
  眼眶突然就红了。
  她其实也不想的,可是有时候疼痛,真的可以覆盖其他一些痛。
  并且肉体上的疼,能让自己更冷静一点。
  许乘把东西放回张子序抽屉。
  转身发现没了周双身影。
  他绷直唇线,骂了句没良心。
  出门却发现她靠在窗边。
  于是他立马笑了下,改口说,我说我自己。
  周双背贴着墙,双手嵌在背与墙之间,她视线从自己的鞋尖,移到他鞋尖,再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最后落在他精雕细琢的脸上。
  她目光主动撞进他漂亮的眼睛里。
  一秒、两秒...
  第六秒,她眨了下眼,随后说,多谢。
  多谢就免了,许乘还是比较关心她划伤自己的原因,能说说为什么吗?
  周双摇摇头。
  总是有问不答,她也知道这样很令人厌烦。
  可别人烦就烦吧。
  那些糟心的事情,她一个人藏着就好,没必要讲出来给别人添堵。
  况且,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家事。
  许乘瞧着她,安静了几秒。
  算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但是以后,不准、不可以、绝对不能再这样!
  他抬手,停在她头顶上方半尺距离。
  周双抬眼,与他目光相汇。
  那一瞬,许乘忽地弯了一个笑,手落下,掌心搭在她发顶,轻轻抚了两下。
  周双愣了下,突然间,没来由地眼眶泛酸。
  她低下眸,嘴唇微微蠕动。
  随后偏头,视线擦过他耳郭,望着走廊外头唰唰而下的暴雨。
  许乘收回手,转了个身,靠在了她右侧墙上。
  她看雨。
  他看她。
  他知道的,她长着一双冷漠疏离的眸,但其实比谁都渴望爱。
  又比谁都抗拒爱。
  但再固步自封的心,应该也会有溃防的瞬间吧。
  从前她亮出来的只有利爪,如今所展现的脆弱,不就是被隐藏的的一部分吗。
  所以他可以的。
  可以成为她的例外。
  他想成为她的例外。
  许乘。周双突然没来由地张嘴,我喜欢乌云密布,喜欢暴雨,喜欢恶劣天气。
  因为。
  有种全世界一起悲伤的感觉。
  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许乘看着她侧脸,看着她无光的眼底,一时竟不知如何搭话,只是再次抬手,虚虚地压在了她头顶。
  王景辰从楼道拐出,瞧见这一幕,驻了足。
  他在原地站了会,直到许乘突然投来目光,视线交汇不到五秒,王景辰转身下了楼。
  -
  次日,周双一早回了老家。
  天气依然不太好,下着毛毛细雨。
  她蹲在一座墓碑前,墓碑上的小小人影,笑容慈祥。
  她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烧纸,在空荡荡的人间独自对话。
  直到最后那丁点黄色草纸燃尽。
  周双站起身来,一百天了,总觉得您还在。
  她忽地笑了下,很浅,我最近从我人傻钱多的同桌那挣了些钱,所以就不多在这逗留了,因为今天还想去做一件事。
  您说,我今天能不能感受到,妈妈当年走之前的感觉?
  话到这,周双那颗心一下子蜷缩起来。
  她自问自答,应该是不能的,毕竟总归是不同的。
  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又回头,对了,那枚古币我给我同桌了,您不介意吧。
  希望那位阿姨也不介意。
  我给他是有原因的,因为我觉得,我同桌比我赤诚坚韧,比我善良勇敢,比我更适合它。
  不对,他不够勇敢。周双像是笑了下,开玩笑地补充说,他怕小小的虫子......所以才更需要它。
  -
  【许乘:在哪?我在时代网吧附近,要不要出来探讨一下学习,再顺便吃顿晚饭?】
  许乘给周双发这条消息的时候,周双正站在余津塔的蹦极台上。
  天空依旧下着牛毛细雨。
  她背对着高空,松手那一刹那,整个人往后仰倒。
  周双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
  可惜除了拉满的失重感,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再无其他。
  她甚至连眼睛都没闭。
  短暂的下坠,加上几次短暂的回弹,这次蹦极便算到此结束了。
  不知是一片灰白的天太过刺眼,还是雨丝飘在脸上触感太过冰凉,悬在半空的周双,眼角忽地滑下两滴泪。
  她在想。
  同样是100米的高空,妈妈当年,闭眼了吗。
  她害怕吗。
  她后悔吗。
  -
  周日,阴天。
  周双所住的老街附近,有个篮球场。
  这会正值午饭时刻,只有她在教尤佳打球。
  球场四周,异木棉环绕。
  篮板下,绿油油的地板落满一地粉色花瓣。篮球每穿过一次篮筐砸落在地,都会将地上的花瓣带得四处翻飞。
  许乘一身校服,倚在场外的一杆路灯上,已经不知看了多久。
  场中,篮球被他同桌细长有劲的双手操纵自如。
  好几个瞬间,他甚至觉得,她的运球和投篮比自己还炸裂。
  也可能是跟她今天的穿搭有关吧。
  深灰的修身短t,配上宽松的军绿休闲工装裤,简直将她腰线衬得又高又飒。
  妈的,都给他看直眼了都。
  果然是他看上的人,酷死了。
  不过她教的那小妹妹是谁?跟她很熟的样子。
  原来她也不是没有玩得好的人。
  许乘抬脚,正想下场申请加入。
  手机不适时地响起。
  他本想挂断的,一看是许孟打来,反手按了接听键。
  哥,有人欺负我。对面开口没有废话。
  只是许乘半分不信,玩呢,大小姐谁敢欺负?没事挂了,我这可是有正经事。
  哎别挂。许孟的声音又咋呼又气,简洁明了,我被人堵了,对方男,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面相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周围连只能帮我忙的鸟都没有,你不来救我就等着丧妹吧。
  一听这描述,许乘多半觉得她妹又被追求者堵了,没办法,看还是得看看去的。
  他万分不舍地望了眼他又酷又飒的同桌,收回视线冲对话那头扔出两字,地址。
  许乘离开没多久,尤佳的妈妈汪桃突然找来。
  一来便扯过尤佳呛声,这个点不回家做饭,一家人喝西北风吗!还有,女孩子打什么篮球!要是打出一身丑丑的肌肉,以后还怎么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