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哎呦,太子妃息怒。”
  “无奈这人情世故本就如此,宫里啊,更甚。”
  “毕竟都是太子殿下的人,某种程度上那就是一家人。”
  “那徐才人和张良娣在听到消息后,都赶去了梧桐苑。”
  “太子妃若是不去,日后难免有人背后会说太子妃薄情淡漠,少了点人情味儿。”
  “若是再往坏处想,保不齐别人怎么编排太子妃。”
  “就说穆侧妃落水一事,是太子妃故意为之,那都是极有可能的。”
  “殿下命奴才来传太子妃过去一趟,本也是替太子妃着想。”
  办事办到一半被人打扰,就跟好梦做到一半被人吵醒一样,不爽快得很。
  但曹公公的话也不无道理。
  左右衣服都穿好了,江箐珂索性就去梧桐苑走一遭。
  她挪步要走,却见曹公公在殿门前踟蹰不前,往乌漆嘛黑的寝殿里望。
  “看什么呢?不走吗?”
  江箐珂冷声催促。
  “走,这就走。”
  曹公公笑着应承,几个碎步,便提着宫灯跑到前面带路。
  去往梧桐苑的路上,江箐珂闲问了一句。
  “好好的,不是被野猫冲撞到,怎么会被蝙蝠吓到?”
  曹公公嗓音轻细地回道:“太子妃有所不知,京城这片地域本就是依山傍水的福地,京城外的野山里有不少蝙蝠。”
  “京城里老鼠多,时不时便会有几只飞到城里、宫里,藏在那些荒弃的宫院里,待夜里出来觅食。”
  “所以,被蝙蝠冲撞到,也不足为奇。”
  前几日被碎瓷片割到手腕,今儿个又被蝙蝠吓得落水,怎么不好的事都落一人身上?
  江箐珂觉得穆汐这人多少有点晦气。
  可“晦气”二字到了嗓子眼儿,又被人情世故给压了回去。
  若是话传到李玄尧和穆汐耳朵里,还不定惹什么麻烦。
  梧桐苑里,灯火通明。
  一踏进寝殿,压抑紧张的氛围便如潮般涌来。
  徐才人和张良娣坐在一旁,李玄尧则紧握着穆汐的手,神色紧张且关切地守在床边。
  察觉江箐珂来了,李玄尧侧头看向她,森冷的眼底是冰封十里的冷漠。
  他朝江箐珂的身后乜了一眼后,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视线回移到穆汐身上,李玄尧漠声指责:“才来?”
  当着太医的面,礼数得守。
  尽管心里早已抽了李玄尧几十遍,江箐珂还是盈盈行了一礼。
  “妾身睡得沉,还请殿下恕罪。”
  殿内点了还魂香,一名太医正在给穆汐施针。
  江箐珂与徐才人、张良娣坐在一处,不知在这里守着到底有何意义。
  有一说一,徐才人倒是真心实意地担心穆汐。
  她坐在那里,绞着帕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的人,眉间夹的都是担忧。
  而一旁的张良娣手拄着头,困得时不时点几下头。
  江箐珂今夜同江止喝了不少的酒,回到凤鸾轩又同夜颜沐浴欢好,眼下困意如潮席卷,眼皮子跟坠了秤砣似的,直往下坠。
  她学着张良娣,手拄着头,也跟着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迷糊了多久,一声锁链坠地的声响,瞬间惊醒了江箐珂。
  她睁开眼,只见一个金制的镣铐掉在她的脚旁。
  梧桐苑的女婢立马拾起,藏在手中的衣物里,并同江箐珂赔罪。
  “是奴婢不小心,惊扰了太子妃,还请太子妃恕罪。”
  江箐珂没当回事,挥了挥手,以示无妨。
  看了眼床上的穆汐,还没醒。
  她闭上眼,继续瞌睡。
  可那镣铐躺在地上的画面,却在脑海里萦绕不散。
  在想起夜颜手腕上的那圈磨痕时,江箐珂意识登时清明了起来。
  美眸缓缓睁开,她身子坐正,直直看向躺在床上的穆汐,陷入沉思。
  第70章 唯你是从(3-2)
  太医的几根还魂针下去后,穆汐手指抽动,逐渐有了意识。
  李玄尧如获大赦,松了一口气。
  他紧握着穆汐的手,关切道:“小汐,你醒了?”
  太医拔针后,同李玄尧拱手禀报。
  “太子殿下尽管放心,穆侧妃并未呛入太多的池水,只是身子血气亏损,受了点惊吓,才昏厥不醒。”
  “微臣开个压惊和调养的方子给侧妃服下,休息几日便可。”
  并未呛入太多的池水?
  江箐珂听得云里雾里的。
  光被个蝙蝠吓就能吓到昏迷不醒,穆汐这胆子也未免太小了些。
  穆汐在李玄尧的把扶下,撑身坐起,朝江箐珂等人微微颔首。
  她很是虚弱地打着手语。
  一旁的婢女传话道:“都是我不好,让太子妃和妹妹们担心了。”
  话落,她不动声色地四下瞧了瞧,似乎在找着什么。
  目光落空,几许落寞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好在人无大碍,说了几句体贴的客套话,一屋子的人便都跟着散了,独留李玄尧在梧桐苑里陪着穆汐。
  回凤鸾轩的路上,江箐珂又想起那个金制的镣铐和穆汐腕上的割痕来。
  穆汐是李玄尧的人。
  谁又敢在她的身上动刀子?
  除了穆汐自己。
  而从那些深浅不一的疤痕来看,穆汐的这种情况想来是有些日子了。
  若夜颜手背上的刀痕和腕上的磨痕与穆汐有关,那他们会是何种关系?
  之前,她曾怀疑过夜颜是穆珩。
  若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样,妹妹穆汐出事,夜颜深夜被急召过去,怕她再做傻事,守着她两三日,倒也合情合理。
  可夜颜的眉眼、唇形,又跟李家人很像,与穆汐的眉眼完全是两种气场。
  步子突然顿住,江箐珂想起曾经被江止打断的推测。
  难道夜颜,或者说穆珩,是文德皇后与穆大人私通所生?
  但,若夜颜不是穆珩,而是那个早已“溺亡”的五皇子......
  那夜颜与李玄尧一样,与穆汐亦是相识多年的青梅竹马。
  难道......
  “太子妃怎么了,为何不走了?”
  喜晴的话拉回她飘飞的思绪,江箐珂摇了摇头,散了“难道”后的混乱关系。
  回到凤鸾轩时,夜颜蒙着被子,睡得正沉。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乏了。
  平日里很警惕敏感的人,今夜,直到江箐珂在床边坐下,伸手要去掀被子时,他才从睡梦中惊醒。
  许是怕自己熟睡时被人瞧见真容,夜颜竟然是戴着面具睡的。
  江箐珂哭笑不得,转头熄了提灯,并忍不住揶揄了他一句。
  “那张脸就那么怕看?也不怕闷死自己。”
  面具摘下,斗篷解下,两人于黑暗中相拥而卧。
  “夜颜。”
  手指在夜颜的胸膛来来回回地画着圈,江箐珂轻声喃喃道:“你可知我母亲怎么死的吗?”
  寂静的夜,只她一人独语。
  “张氏是父亲带兵打仗时救的女子,一个见色起意,一个以身相许,在将军府外另起宅院,生儿育女。”
  “偏偏人的欲望是个无底洞,要了这个,便还想要那个。”
  “张氏不甘做个无名无分的外室,便故意引我母亲知晓他们母女的存在。”
  “母亲性子烈,跟我一样是个暴脾气,她得知真相,将那张氏好一顿打。”
  “偏偏张氏是个狐狸一样的女人,扮得了乖巧,装得了可怜,父亲心疼不已,嫌母亲是妒妇,眼里容不得人,一气之下便把将张氏抬为了平妻,接到了将军府。”
  “之后,父亲便日日宿在张氏那里,对母亲日渐冷淡。”
  “母亲郁郁不得欢,外面的人又对她指指点点,她心灰意冷,服毒自尽,狠心地撇下我和二哥哥不管。”
  说到此处,似是安慰,夜颜轻抚她的头,两瓣温软在她额头上长长地贴吻着。
  “一帘幽梦锁西楼,十载柔情付水流。”
  “灯下曾盟三生愿,梦回只见两行悲。”
  “这是母亲留下的两行。”
  “之前读不懂里面的爱恨之情,可自从嫁到东宫后,认识了你,好像渐渐懂了。”
  “我虽性子像母亲,却绝不会跟母亲一样,为了个负心夫君,舍弃自己的性命。”
  “在意的东西,若是别人碰过了,弃了再寻新的便是,何至于此。”
  “所以,夜颜,你若是被别的女人碰了,我会跟母亲一样狠心,再也不见你。”
  夜颜抱她抱得很紧,像是要将人塞进他的身体似的。
  指尖在江箐珂的背上一笔一划勾写。
  【一诺苍生轻,一卿万事重。】
  【此生,唯你是从。】
  可惜字有点多,有的笔画又很繁复,江箐珂愣是没猜出夜颜写的是什么。
  她不悦地嘟囔道:“你说你怎么是个哑巴,恼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