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也换了身衣裳,银线白鹤纹软缎,腰间坠着白玉流苏,看着贵气儒雅。
  “下官见过苏大人。”谢玄朝着苏司阳躬身行礼道。
  苏司阳看向谢玄,一身沉闷的佛头青,看着不似绯服张扬,多了几分沉稳之气。
  “谢大人,你该当何罪!”苏司阳说着话,慢悠悠地顺着椅背坐下,眼睑低垂,尽是压迫。
  “下官不知,何罪之有?”谢玄应声,对上苏司阳的眼睛反问道。
  苏司阳听见这话嗤笑一声:“你说呢?”
  “我同太后娘娘被山匪逼至悬崖,太后娘娘中箭落崖,所幸碰见锦竹村的村民收留我们……”谢玄的话音还未落,便被苏司阳打断了。
  “太后娘娘中箭了!”苏司阳有些惊诧地反问道。
  “是,不过如今已经好许多了。”谢玄应声,“迟迟不从锦竹村出来,也是因为太后娘娘身上的伤,苏大人自己去过锦竹村,应当也知道山路崎岖难行。”
  “太后娘娘身旁仅臣一人,臣可不辞辛劳,可若是要带着太后娘娘,恐有不妥。”
  苏司阳在听见谢玄说盛华身边仅他一人时,捏着腰间佩玉的手紧了紧。
  第60章 第六十章
  “行了,我知道了,退下吧。”苏司阳应声,声音略含愠色还有些不耐。
  他不想听了,再如何关于盛华,他亦不想了解了。盛华如今已经好端端地回来了,回来了便好。
  谢玄听他如此说,留意了一下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他的反应。苏司阳应当是领命来妫州城寻余净的,但他对这差事,未免也太过上心了一些。他们落崖,若是旁的人听见这事,便会觉得他们已经死了,让人随意下崖寻一段时日便回去复命了。但苏司阳不一样,他不仅亲自下崖寻了,还画了余净的画像。
  那画像他去浴房的时候恰巧见到有小厮拿着,初时见着那画像一愣,也顾不得避嫌什么的,径直开口问了。得知是苏司阳画的,还有些惊诧。但如今回想起来,苏司阳对余净,好似哪里都有些不对。
  谢玄转身,脑海里蓦然浮现他才去慈宁宫戍卫的那几日,余净才遇刺,苏司阳也是急冲冲地下了朝便去了慈宁宫。当时他的神情,也颇有深意。
  谢玄走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接着一步一步,经过一根根廊柱,在行至余净房门前时,他想清楚了。无论从前如何,他想要的,是她的将来。
  “我来探望太后娘娘,还望通禀一声。”
  “谢大人走得可真快。”
  谢玄话音才落,便听得一旁传来苏司阳的声音,偏头看过去,苏司阳就站在稍远处,好整以暇地站着。
  苏司阳慢慢地走近,一边走,一边开口道:“谢大人对太后娘娘是否太过上心了?”
  谢玄轻嗤一声:“下官身为臣子,对太后娘娘上心,不是应当的吗?”
  苏司阳被噎声,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两个人正在门前僵着,门前的人见两位主子僵着,忙敛声屏气地低下头。
  “草民见过两位大人。”
  身后一道声音打破了僵局,谢玄微抬眼循声看过去,一个年轻的清瘦的女子,身上背着一个药箱。大抵是因为下雨,左侧的衣裳湿了一些,看她的样子,像是医女。
  “吱。”地一声,门开了,阿玉推开门出来就瞧见谢玄同苏司阳都在门口站着,还有一位医女在躬着身行礼。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两位大人应当是过来探望太后娘娘的吧?待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阿玉说着,转身进了门。余净还未睡下,不过也准备歇了。
  “太后娘娘,谢大人同苏大人在外头求见。”阿玉进门同余净道,又补了一句,“苏大人还带了一位医女过来。”
  余净听到这就有些愁,光是他们俩其中一个就够让她头疼了,这一来,就来俩。
  “让医女进来吧。”余净同阿玉道,阿玉立刻了然,应声道,“是。”
  “太后娘娘说身上很是乏累,传医女进去瞧瞧,两位大人请先回吧。”阿玉到门口同他们道。
  他们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都未曾挪动。倒是医女听见这话,直起身往屋里走。
  “太后娘娘的伤已经大好了,只不过身子还有些虚弱,草民会替太后娘娘写一张进补的方子。”医女见过余净右侧胸口的伤,接着又给余净把脉道,“只不过,太后娘娘身上这疤,已经错过了消除疤痕最好的时候。即便是用宫里最好的祛疤药膏,也只能让疤痕淡一些。”
  余净听医女如此说,伸手摸了摸右侧胸口的疤,笑着道:“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哪里还敢奢求旁的。”
  来凡间短短几月,身上就添了两道难看的疤,当真是苦差啊!不过身上的疤比起她受的苦,当真算不了什么。
  “那草民便先行退下开方子了。”医女说着就要退下。
  “嗯,有劳了。”余净下意识地应声。
  医女一怔,接着有些惶恐道:“能替太后娘娘瞧病是草民得脸。”
  余净听到这,扯出一抹苦笑,做了太久的自己,如今突然回到盛华的位子上,一时间倒还真有些不惯了。
  “退下吧。”阿玉见余净神色有些怔怔的,出声吩咐那医女道。
  “是。”那医女退出房间时候,发现谢玄同苏司阳还在门口候着。略略朝着他们躬身施礼。
  “太后娘娘如何了?”苏司阳先开口问。
  “回大人,太后娘娘的伤处已经结疤,并无大碍,只不过身子还有些虚弱,草民会开一个进补方子。”
  听医女这么说,谢玄同苏司阳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待医女走后,苏司阳同谢玄两个人背对而行。苏司阳还有许多事没做,盛华如今找到了,那么接下来,便是劫杀她的山匪了。
  谢玄走在廊下,就见韩轻舟候在自己的房门前。脚步略顿了顿,才抬步上前。
  “谢玄。”韩轻舟见谢玄过来,抬了抬手上的食盒,“我给你带了骨头汤来。”
  “进去说吧。”谢玄推开房门同韩轻舟道。
  “好。”韩轻舟应声同谢玄一块进去。
  谢玄同韩轻舟讲了他同盛华如何遇刺,如何碰着孙军他们,如何讨生活。但独独未讲他同余净的事,毕竟此事,韩轻舟知晓了也并无好处。
  “从那么高的崖落下来都无事,谢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韩轻舟一边感慨着一边伸手拍了拍谢玄的肩。
  “我府中可知晓此事了?”
  “未曾,阿玉入夜时才抵京师,苏司阳得知此事之后便连夜见了陛下,陛下命我同苏司阳一同来妫州。我是后来才领的命,得知消息的时候,苏司阳已经出发了。听闻他都未回府,只是让贴身侍卫回府收拾了一些东西。也不知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说到这,韩轻舟顿了顿,“不过我看他急切的样子,倒有些像是他自己的意思。”
  “苏大人对太后娘娘,似乎特别上心。”
  “是吗?”谢玄反问道。
  “是啊,难道你看不出来?”
  谢玄微微一笑,敷衍过去:“如今的当务之急,应当是劫杀我们的山匪。”
  “说的也是,要不然,太后娘娘头一个拿我们开刀。”
  “太后娘娘不会的。”谢玄很自然地接话否认道。
  “啊?”
  “没什么。”
  “哦。”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初到妫州时,苏司阳已经让高雍下令让全妫州城的兵马都去寻那些山匪了,想来应当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希望吧。”谢玄喃喃道,他总觉得,此事,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
  有一个侍卫步履匆匆穿过廊道,在将近御书房时停下,扫了一眼廊下的人,快步走到御书房的房门前示出腰间的佩玉。
  门前守着的人看见佩玉,忙侧身让侍卫进去。侍卫进殿,在纱帐前停下,出声同殿内之人道:“主子,妫州八百里加急。”
  “进。”听里头的声音响起,侍卫才越过帐帘进去回话。
  “见过主子。”侍卫先跪下同主位的祁烬行礼请安。
  “那些人,可解决干净了?”祁烬慢条斯理地批着折子。
  “未……未曾。”那人支支吾吾地应道,“主子……太后娘娘……寻到了。”
  祁烬听了这话,拿着朱笔的手一顿,缓缓地抬眼看向他。
  “啪。”地一声,徐辛树都还未反应过来,茶盏下一秒就落在了那侍卫的头上。瓷器的碎片连同滚烫的茶水飞溅开来,那人的头上立刻流下一道鲜红的血痕,他当即闷哼一声,伏跪得更低。
  徐辛树也是膝盖一软,伏跪在地:“陛下息怒!”
  “息怒?”祁烬冷笑着反问,方才松手时朱笔落在折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鲜红的笔迹。祁烬目光落在那折子上,越看那红色的笔痕越烦躁,“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让朕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