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程渊沉默了一会,将药又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半晌才开口道:“昨晚,我被困在幻境里,但其实,我还是有一点记忆的……”
  说完他就抬起头观察楚见山的反应。
  楚见山表面波澜不惊,一脸淡定,但被子底下的手已经紧紧抓住了袖口。
  若是他真有记忆,那么他的身份就不可能再瞒住了。
  看他不说话,程渊再次开口:“我听见你叫我,阿渊……”
  楚见山内心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叫了个名字。
  “嗯,怎么了吗?”楚见山反问道。
  “为什么这样叫我?”
  “这有什么为什么,我听见季时就是这么叫你的,怎么?他能叫我不能?”
  这一顿话让程渊再次沉默了下来,确实,楚见山说的没错,这又不是什么禁忌,没理由他不能叫。
  “还有别的问题吗?”楚见山追问道。
  “有。”
  “你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茶楼里,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要跟我们同行?”
  楚见山无奈地低头笑了一声:“你这一下问的也太多了吧。”
  “还是不愿意回答?”
  “也不是……”楚见山微微抬起眉毛,说道:“这药都快凉了,不如喝完再说,毕竟我还受着伤呢……”
  最后这一句,他的语调微微上扬,听起来倒是有点像在撒娇。
  程渊再次端起了拿完药,递给他,简短的说了一句:“喝吧”
  楚见山微微蹙眉,没有动作。
  “我好歹是个病人呢,你就不能多照顾我一些?”
  说着他就把左肩冲着微微抬起,示意程渊看看这上面的伤。
  程渊:“……”
  好吧,他认命了,端起碗舀了一勺药,放在嘴边轻轻吹凉,又再次递在了他的嘴边。
  楚见山这才满意,嘴角挂着笑,低头喝下了药,只是下一秒这药苦得他立马又把笑收了回去。
  第10章 龃龉
  “很苦?”
  “不信你尝尝试试。”楚见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
  下一秒,一颗蜜饯出现在了他的嘴边,轻轻接触着他的嘴唇,他以前很爱吃甜食,可自从七年前,他就再没吃过这些了。
  楚见山愣住了两秒,而后才张开双唇,慢慢含了进去,湿润的舌头包裹着蜜饯,这样熟悉的味道让他有些恍惚,抓着被子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他轻咳了两声,问道:“哪里来的蜜饯?”
  “季时今天出去带回来的,所以现在能说了吗?”
  楚见山默默捏住了袖口,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想好怎么说,从临邑门死里逃生之后,他就被方竹心救了下来,然后迷迷糊糊躺了一年多。
  其实谢寅死的那天,楚清元去见过他,在献祭台上,他本想把谢寅救下来,他那时高傲又自大,他才不管什么天下人的死活,他就要谢寅好好活着。
  可是谢寅拦下了他,不让楚清元靠近。
  “师兄……师兄你干什么!”楚清元冲他喊道:“谢寅你给我下来!”
  看到谢寅不为所动,楚清元心中愈发慌张,拿着莫央剑立即要冲过去。
  但谢寅一道结界拦下了楚清元,并把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若是再过来一步,我立即自刎于剑下!”
  楚清元不敢再动,只能停在原地,眼眶红红的看着他。
  谢寅接着说道:“我知你向来自负,可今日之事,由不得你我,待我死后,替我照顾好千帆……”
  “你的徒弟你自己照顾!凭什么让我来!谢寅,师兄……师兄我求你,你下来,我求你!!”
  谢寅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刚张口又缓缓落了下去,把这些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谢仙君,时间可不多了。”临邑门的人适时提醒到。
  台下的人看见天边即将破碎的结界,顿时跪倒一片。
  “谢仙君,求求您了,救救我们!”
  “求求您了……”
  “我们真的不想死啊……”
  楚清元望着台下这群人,一脸不可置信,这些人里,至少有一半是谢寅救过的人,他们或多或少受到过谢寅的相助,可如今,他们跪地不是谢恩,而是求着自己的恩人去死。
  楚清元握着莫央的手开始颤抖,他恨不得此时杀光了这群狼心狗肺的人,如果非得有人去死,为什么不能是这些人!
  为什么……就非是是谢寅……
  谢寅最后看了楚清元一眼,看了这群跪地求他献祭的人,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拔剑自刎,台上鲜血喷溅一地,台下众人跪地谢恩……
  楚见山紧闭双眼,这样的画面他已经不知道梦到了多少遍,可再次回忆起来,还是会让他心绪不宁。
  “这些问题不想说也无妨。”程渊的声音又把他重新拉回了现实。
  楚见山刚想感谢他的理解,就又听见他说: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这把剑。”
  他把生锈的莫央拿了出来,放在了楚见山的眼前。
  楚见山顿时有些心虚,眼神瞟向别的地方,狡辩道:“一把生锈的剑而已,怎么了?”
  “这是莫央剑”
  “……”
  程渊没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一击毙命。
  莫央剑他太熟悉了,熟悉到每一丝纹路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因此当他看到了这把剑,即使已经面目全非,他还是能立马认出来。
  他弯下腰慢慢靠近楚见山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想你不会不知道,莫央是谁的剑,你见过我师尊。”
  这句话不是在问他,而是陈述事实,楚见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又得开始编了。
  “其实七年前,我……确实见过他一次……”
  “在哪!”
  程渊情绪有些激动,紧紧抓住了楚见山的双臂,在听见楚见山的痛呼以后又赶忙松开,垂下了眼眸道了声歉。
  楚见山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是在临邑门附近,那时候,他身受重伤,我救了他,他就用这把剑抵给了我,可没过几天他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剑在人在……”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莫央这把剑既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就说明它再也感受不到主人的灵力了,换个方式说,就是剑的主人大概率已经死了。
  “我不信……”程渊死死盯着他,眼眶泛红,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这孩子……
  楚见山本以为他过了这么多年稳重了些,可没想到这个老毛病还是没变。
  “程渊,你我都清楚,你师尊他已经死……”
  “不可能!!”
  程渊大吼一声,把楚见山都吓了一跳。
  “只要我没见到他的尸体,只要我还在找,总有一天我能找到他。”
  “他还欠我一个解释,他不会死……”
  楚见山没有安慰他,反而又接着说道:“他那样一个人,你又何必这么在意,当初要不是他非要去报仇,又怎么会害了这么多人,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祸害。”
  话音甫落间,程渊的流音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程渊眼眶微红,咬牙切齿道:“楚见山,我念着你也算救我一命,给你几分好脸色,可若是你再敢诋毁我师尊一句,就休怪我不客气。”
  楚见山垂下眸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去安慰他又不知道该站在什么立场上。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可又觉得狠心也好,他已经发誓要把谢寅这件事追查到底,临邑门的背后到底有什么还一无所知,他的前路并不好走。
  若是有一天,自己真的死了,起码那时候程渊能接受得快一些。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好久,直到被门外的一阵脚步声打断,程渊赶忙将剑收了回去。
  “阿渊!我买了……哎?楚见山你醒啦?”
  “你说说你,身体也太差了,这么一点小伤就躺了这么久,喏,给你买了只老母鸡,回头煲汤给你喝!”
  不是?你管这叫小伤???他差点被疼死了好吗!
  季时把买来的菜放在了桌子上,又把失去了束缚正要起飞的老母鸡抓了回来,转头对着程渊说道:
  “奥,对了阿渊,我去街上的时候,听别人说了一些奇怪的事。”
  “什么?”
  “我听人说,有个村子里,好像出了怪事,那附近好多人都移居到这里了。”
  “哪个村子?”楚见山接话。
  “没听太清,好像叫什么……灰山村?好奇怪的名字。”
  程渊从床边坐了起来,将楚见山喝完的药碗拿了出去,说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得我们亲自去看看。”
  楚见山接上:“正好,我也想去……”
  “你就不需要去了。”程渊停下了脚步,打断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