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砚写得飞快,笔尖在纸上游走,带着一股“老子今天就要为民除害”的凛然正气。
  写完最后一个字,林砚吹干墨迹,小心地将密报折叠好,塞进怀里特制的暗袋,和那块非金非木的令牌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至于明天郑经和王主事会不会倒霉?那是陛下该操心的事。
  他林砚,今日份的暗卫工作,圆满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
  会告状的小林同学[垂耳兔头]
  第7章 大老板该不会真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天色彻底暗沉,浓墨泼洒,只余几颗疏星在云隙里探头探脑。
  林砚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挪回自家那条熟悉的小巷。
  他熟门熟路地拐到后门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动作快得像训练有素的贼。
  左右瞄了一眼,确认巷子空得能跑马,迅速从怀里掏出那张叠得方方正正、记录了郑经和王主事“光辉事迹”的暗纹纸笺,塞进树根下一道不起眼的石缝里。
  做完这一切,林砚瞬间感觉身上无形的担子轻了一截,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慢悠悠晃进了家门。
  晚饭是热腾腾的粟米粥和他爱吃的红烧肉,配上几碟清爽小菜,林砚饿得前胸贴后背,风卷残云般扫荡干净。
  文韫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慢点吃,锅里还有呢。”
  林承稷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抬眼看了看儿子:“今日衙门里可还顺当?”
  “顺当顺当。”林砚含糊地应着。
  除了差点被郑经那个二百五气出脑溢血。
  林砚飞快扒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爹,娘,我吃好了,回屋歇着了。”
  他急需回到自己的小天地,卸下“礼部卷王”和“御前密探”的双重伪装,做回一条只想躺平的咸鱼。
  穿过小小的庭院,回到自己那方小小的院落。
  夜风微凉,吹散了身上最后一丝饭气和烟火气。
  林砚长长舒了口气,伸手去推自己那扇吱呀作响的房门。
  就在门扇即将合拢,发出那声熟悉的“咔哒”锁舌轻响时——
  “笃!”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陡然响起,硬生生卡在了门缝里!
  林砚浑身汗毛“唰”一下全体起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扔到冰水里,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武海闵、郑经、王主事、暗卫令牌全被炸飞了,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大字:危!
  谁?!入室抢劫?仇家寻仇?
  还是……皇帝派人来灭口了?!那密报写得太啰嗦陛下烦了?!
  他腿肚子疯狂转筋,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全靠双手死死扒住门框才没当场表演一个五体投地。
  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扭动仿佛生锈的脖颈,眼睛瞪得溜圆,惊恐地看向卡住门缝的东西。
  不是刀,不是剑。
  是一个刀鞘。
  乌沉沉的,没有任何装饰,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像一截沉默的玄铁。
  林砚喉咙发紧,感觉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大脑一片空白,连呼救都忘了。
  就在他即将被自己的恐惧压垮,膝盖一软要往地上栽的时候,一个冷硬得像石头摩擦的声音,毫无预兆地贴着门缝响起,音量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低语:
  “林大人,是我,金九。”
  金九?!
  林砚那口卡在嗓子眼的气,“噗”一下泄了,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地顺着门框往下滑,全靠意志力勉强撑着没瘫倒。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
  亲娘咧!吓死人了。
  勉强稳住心神,林砚把门拉开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外阴影里,果然站着那个存在感低得像背景板的身影,依旧是毫无特色的脸,毫无情绪的眼睛。
  “金……金大人?”林砚的声音还有点抖,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您……您请进?”他侧身让开位置。
  金九没动,像一尊嵌在夜色里的石雕。
  他沉默地从身后提出一个东西,递到林砚面前。
  一个食盒。
  不是昨天那种华丽的朱漆食盒,只是一个普通的深色木盒,没有任何标识,朴素得像个街边打包剩菜的盒子。
  “陛下让送来的。”金九的声音平板无波,言简意赅,连个多余的停顿都没有。
  林砚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带着点温热。
  “陛下?”他更懵了,下意识追问,“陛下为何……”
  话没说完,金九已经干脆利落地收回手,身形往后一退,瞬间融入更深沉的黑暗里,只留下一句余音:“东西送到,告辞。”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不见,快得让林砚怀疑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院子里空荡荡,只有夜风吹过树叶子的沙沙声。
  林砚抱着那个食盒,站在自己房门口,像个刚被外星人塞了礼物的地球人,一脸懵逼加茫然。
  啥情况?
  陛下发员工福利了?
  林砚满脑子问号,抱着食盒进了屋,反手插上门栓,把食盒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
  一股混合着甜香和清冽茶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食盒里分两层。
  上层是几块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点心,造型各异,有花朵形状的,有玉兔模样的,看着就精致得不像凡品,还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和果香。
  下层则是一个扁平的青瓷罐子,罐身素雅,没有任何花纹,只贴着一张小小的素笺,上面写着两个清隽的小字:雪芽。
  林砚认得这名字,这是贡茶,顶级的!
  据说一年也产不了几斤,价比黄金,他只在一些顶级权贵家的茶会上,远远闻到过别人冲泡时飘出的一丝香气。
  雪芽就这么赏给他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神损失费?因为每天要忍受武海闵的精神污染和郑经的智商暴击?
  林砚看着那罐价值不菲的雪芽,又看看旁边那些看着就很好吃的点心,心里的问号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大老板该不会真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比如……喜欢看下属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然后继续被他往死里压榨的样子?
  嘶……新型职场pua?
  皇宫,太仪殿侧殿暖阁。
  萧彻刚批完一摞奏章,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李德福轻手轻脚地端上一盏新沏的热茶。
  就在茶盏放到小几上的瞬间,萧彻的唇角,极其突兀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喉间甚至溢出一声短促的、仿佛被逗乐了的低哼。
  “噗……”紧接着,他像是被什么呛了一下,猛地睁开眼,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李德福吓了一跳,差点把茶盘扔了:“陛……陛下?您怎么了?可是茶水太烫?还是龙体不适?”
  他紧张地凑近,看着陛下那副忍俊不禁又似乎呛到的模样,满头雾水。
  萧彻摆了摆手,好不容易才止住那股笑意和呛咳感,端起李德福刚放下的热茶,慢悠悠地啜了一口,眼神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了某个正对着食盒怀疑人生的年轻官员身上。
  “无事。”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残留,听起来轻松愉悦,“朕高兴。”
  李德福:“……”
  陛下您这高兴得有点突然啊?
  他看着陛下那副明显心情极好,却又透着点难以言说的促狭的表情,心里那个问号,简直比林砚抱着的食盒还要大。
  陛下这到底是……高兴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告到中央了[狗头]
  话说,我段评打开了吗?我好像没有收到大家的段评诶
  第8章 他几乎有点期待了。
  灰蒙蒙的天光艰难地刺破云层。
  林砚把自己挪进礼部祠部司公廨,刚瘫进那张嘎吱作响的木椅,公文山的阴影尚未完全笼罩,一道阴恻恻的目光便粘在了他后颈上。
  不用回头,林砚也知道是谁。
  郑经。
  这厮正缩在他自己的角落,时不时撩起眼皮,朝他这边剜上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又像饿狼盯着抢了它骨头的狗,嘴里还无意识地磨着牙,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腮帮子一鼓一鼓。
  这是没巴结上刑部那位岳父大人,把账记我头上了?
  大清早搁这儿磨牙,不知道的还以为礼部进了老鼠。
  磨,使劲磨,牙磨碎了正好省得吃饭,给你家省点口粮。
  林砚懒得搭理,拎出一个深色木盒,盒身朴实无华,却自带一股低调的矜贵气息——正是昨夜金九送来的御赐点心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