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呜呜呜,好吃好吃,不愧是御膳房出品!】
  林砚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碗面,拿起筷子,斯文地挑起几根面条,吹了吹热气,送入口中。
  温热的食物滑入肠胃,瞬间抚慰了早起奔波和紧张带来的不适。
  萧彻看着林砚那副明明饿得不行,还要强装斯文、小口小口扒拉面条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砚耳中:“造假度牒,看似不过是一纸文书作假,骗个身份,实则遗祸深远,动摇社稷根基。”
  林砚捧着面碗,一边小口吸溜着面条,一边竖起耳朵,做出洗耳恭听状。
  【根基?这么严重?不就是和尚道士的身份证明吗?】
  “林卿可知,大渝的僧道,凭此度牒,可享哪些好处?”萧彻抛出一个问题。
  林砚咽下嘴里的面条,想了想,试探着回答:“回陛下,臣略知一二,有度牒者,可免徭役,免赋税,名下田产亦不课税。”
  “不错。”萧彻微微颔首,“免徭役赋税,田产不课税,此为其一,其二,凭此牒,可自由出入各地寺庙道观挂单,食宿无忧,受人供奉,其三,若有真才实学,更可借此牒,入皇家宫观,为皇家主持法事,得享尊荣。”
  总的来说,好处还是很多的。
  免税、免徭役、公费吃喝,还能混进体制内吃皇粮。
  【这哪是度牒?这简直是古代版的终身免税vip卡+无限畅吃畅住通行证+编制直通车啊!】
  林砚有点想去出家了。
  “如此好处,天下趋之若鹜者,何止万千?”萧彻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冷意,“为了这张度牒,有多少人会削尖了脑袋,不择手段?地方官吏,又有多少会借此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武海闵之流,不过是冰山一角。他们勾结地方,伪造印鉴,虚报师承,将一张张本该严加核验的度牒,变成了明码标价的商品,只要银钱到位,管你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还是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摇身一变,就成了受戒清修的高僧大德。”
  林砚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嘴里的面条差点噎住。
  好家伙!灰色产业链啊?
  这要是混进去些很刑的人……嘶!不敢想!
  “这还只是其一。”萧彻的声音陡然转沉,“林卿可知,前朝末年,天下大乱,烽烟四起,诸多义军之中,有一支势力,便是借了神佛之名,蛊惑人心。”
  这林砚还真不知道,他一个穿越的,还穿到了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属实知之甚少。
  “彼时,朝廷对僧道度牒管理早已名存实亡,伪造度牒者不计其数,便有一伙贼人,假托弥勒降世,白莲救苦,伪造度牒,广招僧道,聚拢流民,自称白莲圣军。”
  “他们打着神佛的幌子,行的却是豺狼之事,攻城掠地,裹挟百姓,手段极其酷烈,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迷信邪说,行人祭之礼,以童男童女为牺牲,剖心取肝,献祭所谓无生老母,声称如此便可刀枪不入,战无不胜,其状之惨,其行之恶,罄竹难书。”
  林砚瞬间懂了,这不就是邪教?
  “后来呢?”林砚忍不住问。
  “那支圣军,打仗的本事稀松平常,可借着神佛之名蛊惑人心、裹挟百姓、行此灭绝人伦之事的手段,却使得炉火纯青,前朝官府腐朽,无力弹压,致使此祸蔓延,无数百姓家破人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萧彻的声音沉下去,“大渝开国皇帝,亦是亲眼目睹此等惨状,深知其害,故立国之初,便定下严律,度牒之发放,必由礼部祠部司严加核验,地方官印需清晰可辨,师承门派需查证有据,绝不容假,更严禁僧道妖言惑众,聚众滋事。”
  林砚听得心惊肉跳,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蹦出一个词——赎罪券。
  感觉套路差不多啊,都是利用信仰和特权敛财,腐蚀根基。
  林砚瞬间理解了为什么萧彻对造假度牒如此深恶痛绝。
  “陛下圣明,对于此等祸国殃民的邪教异端,的确不能放纵。”林砚这次没有拍马屁,真心实意地说道。
  萧彻闻言,笑了笑:“林卿不对,不光是邪教异端。”
  林砚:“嗯?”
  紧接着,便听萧彻道:“凡不利于我大渝百姓者,朕皆除之。”
  林砚怔了怔。
  【卧槽,陛下好帅!】
  【作者有话要说】
  [猫头][猫头][猫头]
  第15章 食色性也。
  武海闵被关进刑部大牢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炸得整个京城官场都噼啪作响。
  金吾卫的动作更是快得令人咋舌。
  圣旨一下,披着玄甲的士兵便如虎狼般扑向了武府那朱漆大门,沉重的门栓在铁器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洞开。
  平日里门庭若市的吏部尚书府邸,瞬间被肃杀之气笼罩。
  “奉旨查抄!府内人等,原地待命!擅动者,格杀勿论!”
  为首的金吾卫校尉声音冰冷府中仆役女眷的尖叫哭嚎、管事试图上前理论的呵斥,都被这肃杀的命令压得噤若寒蝉。
  武府上下,从云端跌落泥沼,不过顷刻之间。
  这就是皇权之下。
  金吾卫的抄家,粗暴得像一场蝗灾过境。
  箱笼被粗暴撬开,锦缎绫罗被随意抖落在地,珍玩玉器被登记造册后胡乱堆叠,名贵字画被卷起塞进麻袋。
  武鸿祯,那位昔日跺跺脚六部都要抖三抖的吏部尚书,此刻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营半生的财富和体面被践踏、清点,几次试图起身,都被身旁按着刀柄,眼神如鹰隼般的金吾卫校尉逼了回去。
  换作以往,区区一个金吾卫校尉,自是不会被武大人看在眼里,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爹!爹救我!”武海闵的弟弟武海峰试图冲过来,被两名金吾卫反剪双臂,死死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地砖,发出含糊的哭嚎。
  武鸿祯闭上眼,他若有法子,又怎么会被人押在这里?
  他倒是想救,可这偌大的武府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明面上,金吾卫的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偌大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暗地里,武鸿祯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来自阴影处,更加冰冷黏稠的视线——金影卫,如同跗骨之蛆,无处不在。
  之前总觉得自己是吏部尚书,可以轻易拿捏多少人的命脉,多么了不起,可他一个吏部尚书在皇权面前,一碰就粉身碎骨。
  更让武鸿祯眼前发黑的是金吾卫抄出来的东西。
  除了预料之中的金银细软、田产地契,竟还有几大箱内容极其丰富的账册和信件,以及……一箱子装帧精美、画风极其大胆的“月光”画册。
  那箱子被一个愣头青金吾卫当众掀开,花花绿绿的图册散落一地,上面的“月光奏折玩法”栩栩如生,看得几个年轻士兵面红耳赤,也让武鸿祯的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
  全完了。
  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每一样都是催命符。
  武家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等着皇帝一声令下,刑部和大理寺这两把刀就会落下,细细切割。
  清漪阁侧殿。
  林砚正抱着御猫阿蛮,享受难得的撸猫时光。
  阿蛮大爷在他怀里摊成一张猫饼,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碧绿的猫眼半眯着,享受着铲屎官的服侍。
  李莲顺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禀报:“林大人,陛下口谕。”
  林砚赶紧把阿蛮放到软垫上,起身整理衣袍。
  “今年重阳登高、赐宴百官诸事,一概取消,礼部祠部司不必再为此事操劳。”李连顺挥了挥拂尘。
  林砚:“!!!”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听错。
  取消了?!
  我的老天鹅!
  我的亲娘祖宗!
  我的陛下老板!
  林砚整个人飘飘欲仙,几乎要原地起飞。
  他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不让那咧到耳根的笑容过于明显,对着太仪殿方向深深一揖:“臣领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诚意十足。
  阿蛮被他的大动作惊扰,不满地“喵”了一声,甩了甩尾巴,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李连顺传完旨意便退下了,林砚在殿内转了两圈,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没过多久,李德福又亲自来了一趟,传达了皇帝的另一道旨意。
  鉴于武海闵一案牵涉甚广,祠部司积弊待清,为便于林砚随时奏对和处置司务,特许他暂住宫中清漪阁侧殿,祠部司日常需要林砚经手的公务,会由新任主事谢明远整理好,转送入宫。
  林砚听完,第一反应是不用早起通勤了?
  第二反应是宫里有吃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