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先夸林承稷,说他是国之栋梁,兢兢业业,又夸林砚年轻有为,为帝分忧。
  最后夸文韫自己,什么“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什么“教子有方,温良贤淑”,总之所有形容优秀女性的好词儿几乎堆了个遍。
  最后总结陈词:鉴于林承稷和林砚贡献突出,且文韫本人品德高尚,特册封文韫为“仁寿郡君”,以示恩典。
  文韫跪在那里,听着那一长串的赞美词和最后的册封,整个人都懵了,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
  郡君?
  她?
  林墨眨巴着大眼睛,她娘亲封了郡君?
  文韫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旁边的文恪,脸上露出了震惊又替姑母高兴的神色。
  李德福念完圣旨,笑眯眯地看着还跪着的文韫:“仁寿郡君,快领旨谢恩吧。”
  文韫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带着孩子们叩头:“臣妇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接过那卷沉甸甸的圣旨,感觉手里像捧着个金疙瘩。
  起身后,文韫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惊疑与茫然,小心翼翼地询问李德福:“李公公,陛下怎么会突然封我为郡君?”
  李德福笑容不变,语气温和却滴水不漏:“郡君不必多虑,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陛下念林大人和林老大人劳苦功高,又感念您持家有方,特降恩典,您啊,安心受着便是天大的福气了。”
  他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陛下金口玉言,赏罚分明,自然是郡君您值得,才会有此殊荣。”
  文韫也不是傻子,听话听音,立刻明白这事不宜深究。
  她赶紧让丫鬟取来一个鼓鼓囊囊的精致荷包,里面装满了银瓜子,塞到李德福手里:“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一点心意,请公公和各位喝杯茶。”
  李德福倒是没推辞,很是自然地收下了:“那咱家就谢郡君赏了,恭喜郡君,贺喜郡君,咱家还要回宫向陛下复命,就不多叨扰了。”
  送走了李德福一行,文韫拿着那卷圣旨,站在厅堂里,依旧觉得很不真实。
  这就成郡君了?仁寿郡君?
  她低头看看圣旨,又抬头看看同样茫然的女儿和侄子。
  “娘,郡君算官吗?”林墨好奇地摸着圣旨光滑的缎面。
  文韫被她逗笑了,点点她的额头:“傻孩子,娘这不是官,是诰命,是陛下赏的体面。”
  话虽如此,她心里那点不踏实感却久久挥之不去。
  这恩典来得太突然。
  李德福这边出了林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翻身上马,吩咐下一个目的地。
  马车到了另一处宅邸。
  这宅子门楼可比林家要气派得多。
  李德福让人去叫门,通报的态度可比在林家时平淡了许多。
  等了好一会儿,荣阳郡君才慢腾腾地出来接旨。
  她脸上还带着些不情愿,显然还没从昨日的冲突和后续的惊恐中完全回过味来。
  李德福展开另一道圣旨,声音平板无波,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冷硬,宣读了她被废黜郡君封号的旨意。
  荣阳郡君一听,脸色瞬间煞白,尖叫起来:“不可能!陛下怎能……我要见陛下!定是那林砚小儿进了谗言!”
  李德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郡君,哦不,您现在已无封号,咱家该称您一声老夫人?陛下旨意已下,金口玉言,岂容置疑?见陛下?您如今已无随时请见入宫的资格了。”
  “至于林侍郎。”李德福嗤笑一声,“陛下圣心独断,岂是臣子能轻易左右的?您还是想想自己往日言行吧。”
  这话可谓扎心至极。
  荣阳郡君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李德福“你”了半天,最终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什么体面尊荣都顾不上了。
  她的宗室身份和脸面,就被萧彻一道圣旨给拿走了。
  要她说先皇就不该让萧彻登基,明明萧彻跟先皇各种对着干,先皇为什么还是要让这个儿子当皇帝?先皇多的是儿子,为什么不选择其他人?
  李德福冷眼看着她这番作态,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懒得再多言,完成差事便带人转身离去,留下身后一片哭天抢地的混乱。
  傍晚时分,林砚和林承稷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回家。
  刚进大门,林墨就像只欢快的小麻雀一样扑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就把白天李德福来宣旨,自家娘亲被封为仁寿郡君的事情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遍。
  林承稷听得一愣,愕然地看向林砚,他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林砚心里门儿清,这是萧彻给自家娘亲找场子兼讨好丈母娘的组合拳。
  但他能这么说吗?
  那不能。
  林砚面不改色,语气轻松地对父亲说:“爹,这是陛下恩典,咱们安心接着就是。”
  他甚至还画了个饼:“说不定等我以后官再做大点,还能给娘请封个郡夫人呢。”
  林承稷看看儿子,又想想妻子这些年的不易,再琢磨一下皇帝近来对林家的超规格“偏爱”,虽然觉得这恩典来得有点猛,但终究是好事,便也点了点头,对文韫温声道:“既然是陛下恩赏,你便安心受着,这是你的体面,也是咱们家的荣耀。”
  文韫见丈夫和儿子都这么说,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气氛格外温馨。
  林承稷看着家人,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明日便是春闱放榜之日,陛下将放榜定在日出之时,寓意取个好兆头,我和砚儿要去上朝,怕是没法陪恪儿去看榜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文恪身上。
  文恪拿着筷子的手顿时紧了紧,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文韫连忙道:“无妨,我陪恪儿去,墨儿也一起去,给你表哥鼓劲。”
  林墨也用力点头:“嗯嗯,表哥肯定能高中!”
  林砚咽下嘴里的饭,笑着宽慰文恪:“表哥,放宽心,你功底扎实,只要正常发挥,定然没问题,别紧张,等着好消息便是。”
  他举起杯:“来,以茶代酒,预祝表哥金榜题名!”
  林承稷也附和道:“砚儿说的是,恪儿,平常心对待即可。”
  文恪看着大家鼓励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努力笑了笑,点了点头,但紧张之色并未完全褪去。
  饭后各自回房。
  夜深人静,林砚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他想起明日放榜,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当年参加科考等待放榜的心情。
  那种混合着巨大期待和深深不安,以及生怕辜负家人厚望的焦虑,至今记忆犹新。
  为了科考,他也没少吃苦,自小便是拿出了高三的劲儿在学习。
  只可惜,先皇不喜欢他那种过于犀利的文风,更不喜他这人身上那股子“不安分”的劲儿,最终名次只是中庸,若非后来萧彻登基,将他从祠部司那个泥潭里拔擢起来,他恐怕熬秃了头也看不到出路。
  想到这里,林砚轻轻叹了口气。
  还好,都过去了,早已柳暗花明。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跟同事一块去吃午饭,遇到很饿的情况,我都会唱“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笑哭]
  第89章 得此一人,夫复何求。
  三月初五,天还未亮透,空气中还残留着破晓前的清冷。
  林砚站在丹园门口,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泪水。
  他今日特意告了假,没去户部公廨点卯,揣着褚晔“上贡”的那支据说是赫连锋走商带回来的好毛笔,直奔丹园而来。
  想到褚晔,林砚嘴角就忍不住抽抽。
  自打上巳节那日“坦诚相见”后,褚晔在户部见了他,那眼神躲闪得,活像他林砚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交接工作时语速都快了三分,恨不得原地消失。
  这支上好的笔跟封口费一个性质。
  林砚当然懂,毕竟谁能坦然面对手握自己出柜证据的同事呢?尤其这同事还跟皇帝是一对儿。
  理解,万分理解。
  所以褚晔不想面圣,林砚也没有强拉着褚晔跟自己一块儿。
  丹园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李德福那张笑眯眯的脸探出来:“林大人,您来了,陛下正等着您呢。”
  林砚点点头,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萧彻并未在惯常的书房,而是在临水的一间暖阁里。
  窗棂敞开,带着水汽的微凉晨风拂入,吹散了室内浓郁的沉水香,也吹动了萧彻案头那堆积如山的账册文书页角。
  这人难得的没有穿一身威严的玄色,而是一身紫袍,并未戴冠,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正低头看着一份摊开的长卷,眉头微蹙。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林砚,那双深邃眼眸里的锐利和思索便如同春冰化水,瞬间柔和下来,很自然地朝林砚伸出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