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文韫也坐了回去,扶着额头,感觉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林墨却兴奋地凑到林砚身边,眼睛亮闪闪的,压低声音问:“哥!快跟我说说!你跟陛下,是怎么在一起的?什么时候的事?你们平时都做什么?陛下他私下里也这么好说话吗?”
  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位自愿当她“嫂子”的皇帝陛下。
  林砚看着妹妹那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模样,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孩子家,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我都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林墨不满地嘟嘴,“哥你快告诉我嘛,我真的很想知道。”
  文韫听着儿女的对话,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并未阻止。
  事已至此,多了解一些,或许心里也能更踏实些。
  她看向林砚,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砚儿,既然陛下与你已到了这一步,有些事,娘也得问问清楚。”
  林砚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正襟危坐:“娘您问。”
  文韫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问:“你与陛下,是何时互许终身的?”她需要确认,儿子不是一时冲动,或者是为了权势地位。
  林砚老实回答:“是去年,给北戎使团接风宴那晚。”
  文韫在心中一算,竟然都快半年了。
  她恍然道:“难怪这半年来,陛下赏赐我们家的东西络绎不绝,花样繁多,原来不全是因为你公务办得好。”敢情大半是冲着儿子这个人来的。
  林承稷也想起了这茬,捋着胡子,心情复杂。
  他当初还以为是皇帝只是纯粹赏识儿子的才干,欣慰不已,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那你……”林承稷清了清嗓子,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何偏偏是陛下?你可想清楚了?天家之情,非同小可,日后若有变故,你可有退路?”
  他问得隐晦,但意思很明白,皇帝现在对你情深义重,可以后呢?皇帝能一辈子只有你一人吗?若将来皇帝迫于压力纳妃立后,你待如何?
  林砚听懂了父亲的担忧,他笑了笑,眼神清澈而坚定:“爹,不是陛下,难道您希望是阿古拉吗?”
  一提到那个曾在宫宴上当众求娶林砚的北戎王子,林承稷就头大如斗,连连摆手:“休要胡言!”
  林砚正色道:“爹,娘,我选择陛下,只因为他是萧彻,是那个与我心意相通,懂得我所有不甘与抱负,也会在我面前流露出真实情绪的人,我们在一起,只因为我们是彼此,与身份无关。”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退路,我从未想过需要退路,我信他,如同信我自己,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是我林砚自己选的路,绝不后悔,更何况,你们觉得,以他的性子,是那种会委屈求全,受人摆布的人吗?”
  想到萧彻登基后的种种铁腕手段,以及他方才那句“此生唯愿与他一人相伴”的誓言,林承稷和文韫沉默了。
  是啊,那可是萧彻。
  连先皇和满朝文武都奈何不了他,他若不愿,谁能逼他?
  林墨则更好奇另一件事:“哥,那你跟陛下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他可是皇帝,你们在一起,会不会很规矩?”她想象不出哥哥跟皇帝谈恋爱的画面,总觉得应该充满了繁文缛节。
  不过在城南看见她哥跟陛下相携,好像比寻常夫妻反而更亲近呢。
  林砚被妹妹的问题逗笑了,语气理所当然:“他是皇帝,可他也是萧彻啊,我为什么要时时刻刻像臣子一样对他?我是给自己找了个心悦之人,又不是找了个需要时刻供着的神仙,宫里宫外,我们就像寻常伴侣一样,一起用膳,聊天,看书,偶尔他批奏折,我就在旁边看闲书或者算我的账……”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些细节:“我们还在宫外有个宅子,叫丹园,是他以前做太子时的私宅,很清静,我们常去那里。在宫里,我也不住清漪阁了,直接宿在紫极殿,睡他的龙榻,用他的御书房,偶尔兴起,还会坐坐他的龙椅。”
  林承稷和文韫听着儿子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着这些堪称“大逆不道”的事情,心情已经从最初的惊恐,逐渐变得麻木。
  睡龙榻?用御书房?坐龙椅?
  行吧。
  皇帝陛下自己都没意见,他们还能发表什么意见?
  只要陛下不觉得被冒犯,他们也只能选择习惯。
  经过这一番深入且不断刷新认知的交谈,林家人对林砚和萧彻的关系,终于有了更清晰也更深刻的认识。
  不是帝王对臣子的宠幸,而是两个独立个体之间,平等且真挚的情感。
  虽然这情感的形式超出了世俗的认知,但那份真心,做不得假。
  文韫看着儿子提到陛下时,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光彩和幸福,最后一点担忧也放下了。
  她轻轻握住林砚的手,柔声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陛下待你又如此真心,娘和你爹,也唯有祝福,只是莫要因陛下宠爱便失了分寸,给陛下招惹麻烦。”
  林砚回握住母亲的手,郑重答应:“娘,您放心,儿子明白。”
  林承稷也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时辰不早了,都散了吧,明日还要上早朝。”
  说着,林承稷看了一眼林砚,眼神复杂。
  儿子和皇帝是这种关系,那他明天上朝,是该用看上司的眼神看陛下,还是用看“儿媳妇”的眼神?
  林承稷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甩甩头,把这大逆不道的想法驱散。
  不能想不能想,陛下还是陛下。
  他们家有一个大逆不道的就够了。
  这一夜,林府注定有人难以好眠。
  而皇宫中,回到紫极殿的萧彻,沐浴更衣后,独自躺在宽大的龙榻上,却有些辗转反侧。
  榻上似乎还残留着林砚身上清爽的气息,少了那个温软的身体在怀,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这龙榻宽大,果然就是应该两个人一起睡。
  【作者有话要说】
  不在龙椅上这样那样,萧彻就不错了[狗头]
  第106章 哦,也有可能晚上也不回家睡。
  林砚迈进御书房门槛的瞬间,一股清凉气息便扑面而来,将外头裹挟的暑热瞬间荡涤干净,舒服得几乎要喟叹出声。
  啊,虽然已经穿越了二十几年了,还是怀念现代社会的空调。
  萧彻正坐在窗边的榻上看折子,听见动静抬起头,见他额角鼻尖都沁着细汗,脸颊也热得泛红,便放下手里的东西,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林砚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很自然地在萧彻身边坐下,拿起他面前小几上那杯显然没动过的冰镇梅子汤,咕咚咕咚灌下去半杯,冰凉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活过来了。”
  萧彻看着他这副毫无形象可言的样子,眼底漾开一点笑意,拿起扇子,不紧不慢地替他扇着风:“外头日头这般毒,也不知晚点再过来。”
  “急着来蹭陛下的冰嘛。”林砚理直气壮,又抿了一口梅子汤,感受着杯壁沁凉的触感,目光在殿内角落那冒着丝丝白气的冰鉴上流连,“还是陛下这里舒服。”
  林砚想起自家的情况。
  今年萧彻登基后,体恤臣子,赐冰的份例比往年宽裕了不少。
  他和他爹林承稷都有份,不过冰块在这时节终究是稀罕物,价格不菲,他便将自己那份,连同父亲那份的大半,都让母亲文韫收着,给母亲和妹妹林墨用,反正他和父亲白日都在公廨应卯,总能蹭到官署的冰,他自己更是能时时跑来萧彻这里纳凉,怎么算都不亏。
  萧彻哪能不知道他那点小算盘,扇子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精打细算。”
  林砚嘿嘿一笑,顺势往萧彻身上靠了靠,享受着人形冰扇加沉水香薰的双重服务,懒洋洋地道:“我来的路上,看见街头那些卖饮子的铺子,生意好得不得了,有钱人家让伙计捧着食盒,急匆匆地往里头送冰,制成冰镇饮子,一碗能卖出天价,寻常百姓就只能买用井水镇过的。”
  他说着,思绪有些飘远。
  大渝朝算是古代社会中经济发展水平极高的了,商业繁荣,市面上甚至有专门的冰铺,只是数量极少,价格高昂得令人咋舌。
  就连他们家,在父子二人升官前,也绝无可能时常消费这种奢侈品。
  林砚隐约记得穿越前看过的《东京梦华录》之类的书里,记载着宋朝市井间就有售卖“冰雪冷元子”、“生淹水木瓜”、“甘草冰雪凉水”等各式冷饮,且在民间颇为流行。
  凭什么那些被萧彻收拾掉的宗室蛀虫,以前能挥霍着冰块享受,大渝的百姓们却连尝都尝不到?
  萧彻听他语气里带着点不平,目光从折子上移开,落在他微蹙的眉心上:“在想什么?”
  林砚坐直了些,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萧彻:“陛下,我在想,那些被裁撤的宗室,往年耗费的冰炭份例可不是小数目,如今这笔开销省下来了,除了用来增加官员福利,应当还有不少结余吧?”